以身饲魔39·摘星

裴思恒差人来唤文潇，当她来到他的住所，却发现他正在熟睡。裴思恒的头靠着椅背，一旁的小香炉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桌上摊着大大小小的文书，大约是辑妖司乃至玉国上下的事务卷轴。哪怕在睡梦之中，他的眉头仍微微蹙起，疲惫不言而喻。

裴思恒的脸极其年轻，看上去是与自己相仿的年纪。在英磊口中，玉国的重担，已在他的肩头扛了许久。

文潇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涌动着淡淡的哀伤。她生出一种冲动，很想伸手抚摸他的侧脸与鬓发，但她没有，只是将目光移向身侧的画作。

它悬空挂着，在房间的布局中，显得有些奇怪。画面之中，有一堵白墙，墙内是一株果树。青果挂在枝头，身旁是攀附在白墙青瓦之上的，一簇簇红花。

画的布景倒还和谐，但两者笔触不同，似乎不是一人所作。

裴思恒：坐吧。

身后的裴思恒悠悠醒转，他从案牍中抽身，为她倒一杯清茶。

文潇浅尝一口，却发现这茶香气清幽，又带着淡淡的酸甜，十分清口。

裴思恒：泡茶时加了腌渍的青梅，可还习惯？

裴思恒向她解释道。

文潇：味道很好。裴大人，你寻我所为何事？

裴思恒：过两日辑妖司开学，我希望你也同他们一起，学些本事。

文潇立即答应，她只跟着卓翼宸他们学了些三脚猫功夫，有此等机会自然愿意。大祭还有些时日，不如边等边学。

两日后，学生休假归来，盛大的典礼之后，文潇换上辑妖司的制服，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文潇同他们一起习文练武。她从英磊那里得知，离仑在辑妖司呆了几月余，是教授的先生之一。因为好看的皮囊还有扎实的术法，在学生中还算受欢迎。

她惊觉那离仑真得同普通人族一般，准时授课，没有异常。

他的术法课，竟成了文潇最期待的一门。而剑术，则完全是她的短板。明明从前也学了几招，但文潇总跟不上节奏，不得要领。

下学后，文潇手执一柄木剑仔细练习。她本想拉着英磊一起，只见他无奈摆手。他哪里用得上刀剑，只凭利爪尖牙，自是对此一窍不通。

英磊没有法子，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裴思恒：错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同时握住剑柄。

裴思恒：这一式，该如此。

木剑在他的挥动下发出轻微的剑鸣，招式干净利落。或许是常年握剑拉弓的缘故，他的掌心和指腹覆有薄茧，有些粗糙。

当裴思恒靠近时，文潇的身体并未生出半分抵触。

文潇：裴大人。

文潇收起木剑，负于身后，略微行礼。

裴思恒递上一柄短剑，剑鞘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裴思恒：长剑并不适合你，这柄短剑唤作‘摘星’。

裴思恒：今日赠予你，你用它来防身。

文潇：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仅文潇有些受宠若惊，就连一旁的英磊也直起了身子，想要阻止。

裴思恒：这是我自己炼制的，谈不上贵重。

摘星又近了几分，他恳切的双眼落入眼中，文潇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的双手接过短剑，缓缓抽出，剑身通体如玉石白洁，在日光之下锋芒锐利，寒光映照着她的双眸。

文潇：啊

下一刻，剑身忽然变红，突如其来的灼热令她本能地将剑甩出。短剑落地，发出铮铮的轻响。

裴思恒：再试试

裴思恒拾起摘星，再次递给她，文潇见状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

裴思恒的掌心向着剑身输送灵力，引导着她的动作，剑招变幻莫测，缥缈凌厉，同课堂上教授的剑法截然不同。

明明这一套剑法要难得多，文潇却得心应手。她能感受到灵力在周身聚集，汇聚到剑锋之上。

文潇：这一套剑法，唤作什么？

裴思恒：灵虚剑法。

当他放手之际，文潇又试了一遍，行云流水。她收回摘星，将剑身没入剑鞘。这一刻，文潇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文潇：多谢裴大人。

裴思恒：不必。

英磊看着那柄短剑，眼神复杂，前方那人的裙摆旋转着，使着灵虚剑法，恍惚之间，与小师姐的身影重合。

圣女：小磊，这套剑法怎么样？

英磊：很好。

她的小师姐曾在他眼前用过这套剑法，那年白雪落下，凌厉缥缈，如仙人之姿。

英磊：裴思恒，我有要事相商。

英磊：姐姐，抱歉。

英磊一把拉过他的身子。树下，英磊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英磊：为何要将摘星和灵虚剑法交给文潇。

英磊：她的体内，藏着什么。

方才文潇身体中闪现的，那股操控摘星的灵力，他不会认错，明明是小师姐。她们名字也相同，究竟有何关联。

英磊：就连三生树都聚集不了她的三魂七魄，说明她的魂魄已入轮回。

英磊：眼前之人，不可能是借尸还魂。

英磊的手指紧握着，忽然联想到什么。

英磊：难道是血族秘术？

裴思恒：如你所想

英磊：有人用她的骨肉和残魂，以傀儡之术，炼制了新的魂灵。

英磊一拳捶在树干之上，手指关节处渗出些许鲜血。

英磊：难怪就连三生树也无法令她重生，一定是赵远舟！

运用此术，需要将逝者的魂灵拆解重组，再将骨肉碾磨成粉，待到烧制时，一起融入木偶之内。

英磊：我要杀了他！

裴思恒：你杀不死他。

一想到她身死之后，还要受这般苦楚。英磊的手指有些颤抖。

英磊：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裴思恒：初遇她的那一刻，我便知晓。

裴思恒眼中的泪垂落，痛苦之中混杂着不甘。

血族与人族的积怨已久，这些年，才稍有安定之势，满目疮痍的国家需要重建，比起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赵远舟的生死，微不足道。

裴思恒：英磊，报仇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英磊无力地靠在树干之上，他以手掩面，抑制护住泪水，而裴思恒望着灵树之上悬挂的祈福木牌，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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