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卷 第三章 破阵之雾

新元历291年4月5号上午

象牙城皇家城堡内部

在这座科瑞尔联盟最富庶的城市里，没有一个人是没有见亲眼过皇族的，但我是个例外。

因为所谓的皇族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291年前，开国皇帝莱昂内尔·科瑞德利亚一世统领着第一支幻印使军团开创伟业时，他也是孤身一人，我的父亲给我取了同样的名字，现在看来真是有些许的妙处。

我从未见目睹过王都的陷落，但在王族的血脉感知下，我每晚都在梦中见到血肉横飞的躯体、听到撕心裂肺的哀嚎……

当然，还有现任帝国首相厄尔默·德雷克那张涂满鲜血的，嗤笑着的脸。

他现在就坐在我旁边，目光扫视着面前颤抖着的大臣们，厄尔默喜欢在地下室里发号施令，因为相较于皇宫更易于清理血迹。

我像个礼仪兵一般伫立在他旁边，右手握着天音圣剑的剑柄，做出随时准备抽刀出鞘的架势——这个姿势已经持续了四年之久。

这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说服着自己:“他留着我的小命，只是因为一个傀儡太子能让他的统治更加方便，在他面前，我只要听话就不会被杀。”

地下室里的摇曳烛光昏暗且混浊，照不清厄尔默那黑袍覆盖之下的面庞，却使他红光闪烁的双瞳更加的渗人。

不要问我为什么为他卖命——当那些仅剩的的权臣贵族们仓皇逃离象牙城之时，他们用最污秽肮脏的言语辱骂这位毁灭帝国三百年基业的叛徒；当他们看着他将帝国的疆域一步步推到桑迪尔城下之时，他们便哭着从最荒凉的角落回来，在断头台下为三百年来帝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军献上溢美之词。

厄尔默从腰间掏出一张老旧的羊皮纸，郑重其事地将它缓缓展开。这副悠闲姿态，在如今联盟四分五裂、各路诸侯对帝国阳奉阴违的局势下实属罕见。

他清了清嗓子，用不大却严肃的嗓音读了起来:

“《前任三塔市市长弗里萨特·梅根的遗嘱》。”

“致我们的伟大领袖斯塔托克内·科瑞德利亚三世——”

还是别读了吧……

“生前承蒙您与帝国的厚爱，在我死后的第六年，请将我存于联盟内诸国中所有的银行里的资金取出，其中的1/3，我将献给陛下您，而余下的部分，我希望能够用它们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比武大会——我将其称之为幻武祭。这场盛会请托付给我的儿子与弟子们操办，如果您感兴趣，帝国亦可参与其中。庆典开始之日，请用您的眼睛代我欣赏这场狂欢。最后，祝愿帝国与人类之光延续千秋万代。”

“我提议，这场幻武祭，帝国不仅要全权承办，还要办得比梅根爵士想象中的更好，有没有人有意见的?”厄尔默扫视着眼前站着的大臣们，他们或两眼直视地板，双唇紧闭；或嘴唇一张一合，似有所言却发不出声。

“首相大人，”我率先开了口，“为了支持帝国这些年的伟大战争，帝国的财力虽然称不上是河干见底，也算是捉襟见肘了，现在再劳民伤财，这实在是……”

“那就也去邀请与帝国做对的诸国吧，”厄尔默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让他们见识见识帝国的雄厚实力与强大的幻印使们，回去以后也会知道谨言慎行的重要性。”

“首相英明……”我将手放开剑柄，向厄尔默深深鞠了一躬。

“那么，幻武祭将会在一年半之后的10月8日——也就是弗利萨特·梅根爵士逝世后的第六年在象牙城举行，以此来告慰这些年来为科瑞尔联盟光荣牺牲的战士们的在天之灵，并且，最终获得幻武祭冠军的强者，无论是荣耀、金钱、还是权力，以双子之神的名义起誓，我都会悉数赐予他。”

“将消息传到整个世界去吧，越快越好，从塞尔克林直到伊露亚的所有国家，都会沐浴在帝国的恩泽之下!”

“科瑞德利亚之光万岁！人类之光万岁！”大臣们颤抖着齐声喊道。厄尔默咧开嘴角，露出了渗人的笑容。

……

从闷热的地下室出来后，我拿着一束鲜花，决定去一个能让我的心灵暂时安定下来的地方。

“哎呦!”走过拐角处之时，我与一个身着公主服，手上也捧着鲜花的女孩撞在了一起，她尖叫了起来，手中的鲜花散了一地。

“对不起，我来帮你捡吧。”我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一旁，与女孩一同开始捡起了鲜花。

“莱昂哥，你也要去墓园吗?”

“是啊，去看你姐姐，艾达公主殿下。”收拾完花之后，我用手按住胸口，向艾达行了礼。

“请叫我艾达!”女孩双手叉腰，撅着嘴对我说。

“抱歉，在城堡里不行。”

“那莱昂哥，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慢慢地走向皇宫背后的一片布满白色大理石石碑的青草地，在其中一块石碑前，我将腰中的天音圣剑取下，挂在了石碑上。剑鞘上连着的带子，一丝不差地遮住了石碑上由于太阳照射不均形成的浅色条纹。石碑上刻着一行小字:芙蕾梅娅·阿兰齐尔——268.11.14～287.4.4

厄尔默与他的政变部队仅花了十个小时就占领了皇宫，他们炸毁了通讯基站，然后禁闭了所有的宫门……除了一个皇族少年与贵族女孩外，无人生还。

我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石碑，去感受上面的每一处沟壑，并将自己的掌中些许的温度传递给它。

如果那一天，她能与我一起离开王都的话，我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过了许久之后，艾达有些坐不住了，她的头开始前倾，眼皮也一张一合起来。

“你昨晚又梦到你姐姐啦？”

“嗯……”艾达像是肯定似地轻哼了一声。

“就这么睡一会儿吧。”我伸开手臂，将艾达的头搂进怀中。

“莱昂哥，伊露亚人打来的那一天，他们真的都被杀了吗？”

“他们……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我抬头望着灰云密布的天穹，虽然是正午，却不见一丝阳光。“我们的小公主一定要赶快成长起来，说不定以后的联盟中，会出现一位精明的女政治家，或者一个强大的幻印使呢。”

“我……两个……都要当……”艾达渐渐地睡过去了。

“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亲手将这把天音圣剑交还给阿兰齐尔家族，在你的手上，它一定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我喃喃自语到。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回来呢？是为了复仇?还是因为当年的无力感而引起的愤怒?抑或是纯粹对权力的渴望?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皇宫乃至世界各地都几乎布满了我的眼线，我也不再是那个弱小的少爷太子了，我还需要一群帮手、一支军队、一个计划……只要我迈出第一步，我就只有不断的战斗、战斗，当我停下脚步之时，就是我的死期……

还有，首相大人，既然你已经开始了这场游戏，那就让我也参与进来，并好好地享受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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