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教们的窃窃私语越来越远。
九十八号怒吼一声,就想冲上前去把装着九十九的那些袋子拿回来。
宗九的声音冷冷地在他头顶上炸响,“你想让九十九号白死吗?”
九十八被扯住肩膀,只能颓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们甚至连九十九的碎成一块块的尸体都拿不回来。
八百零二分,比七百九十九只不过多了三分,却给其他走在黑暗里的九十八人点起一盏灯。
而点灯人则是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跟在早已远去的十五号背后,与他们背道而驰,永远消失在了无边无界的黑暗里,再没有回头。
......
作者:…
“那是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选了最烂的那条路。”
宗九冷冷地说,“那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二十天里绝对服从于我。”
这话冷硬,残酷,生生把面具撕碎,露出背后危险的獠牙。
土御门看着他,心里有些担忧。
自从九班两个人,一个自愿为了班级变成无面人,一个自愿为了班级跳楼而死拉高平均分以后,魔术师似乎就变了一个人。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像他之前一直都漫不经心地游离在边缘之外,现在......某种束缚他的牢笼终于被打开。
潘多拉盒子里装着什么,没有人清楚。
这番话丝毫不留情面,刺得两位班长面红耳赤。
他们嚯的一下站起来,脸上露出不屑,“不过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b级练习生,凭什么想要命令我?”
六班班长更是呸了一声,指着坐在一旁的三位s级。
“三位s级的大人都还没说话,你在这里唱独角戏,拽什么拽?”
一直沉默的梵卓终于说话了,“魔术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土御门也切断自己沉思的视线,随后附议。
就连从来都做壁上观,冷淡到极致的黑巫师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他背着光,透过黑兜帽只能看到一双幽幽的绿眼睛,像苍白雪原里夜晚的孤狼。
只有处于他视线下的宗九,才能感受到对方掩盖在这具傀儡外壳下充满愉悦的兴味。
“满意了?”
白发青年嗤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再明显不过的讥讽。
作者:…
宗九走进教室后便看到众人耷拉着脑袋的这幕。
他把身后的门带上,手指缝隙中豁然出现几张滚着白边的纸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向了教室内的几个角落。
“噼啪...滋滋滋......”
角落里的监视和监听器从中斩断,应声而碎,内里的铁丝冒着火花滚出来,裂到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魔术师回头,身后的白发和玻璃窗外的天光交融在一起,像是阿尔卑斯山巅上终年不化的寒冷积雪。
宗九的语气很平常,就像往常一样没有起伏,依旧是一贯的冷静。
“九班不能再少人了。现在九班有多少人,我就会完整地带多少人出去。”
只要是人,都能听到平静表面其下掩埋的深深怒火。
除去几乎和脑死亡无异的十五号以外,其他九十七个人都看着他。
没有人说话,只有低低的抽泣,此刻不需要言语。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用学了。”
提分永远比初学难。更何况第一中学的考试卷子里还囊括了一百分的奥赛题,相当于一千零五十分的卷面,拿到一千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别说是三十天,就算是再给他们全班一百二十天,他们都不可能在没有继续转化无面人的情况下将全班的平均分拉到期末考试的要求。
既然单单用学的办法已经没有用,那为什么要学呢?
迎着所有人疑惑的眼神,宗九冷然。
“九十九和十五不能白死,这个仇不能不报。”
没错。
全班练习生都攥紧了拳头。
“计划在期末考试当天实行,我们不需要考试了。”
白发青年轻描淡写,“就直接把这个副本送给他们陪葬,好不好?”
九十七个人精神一震,异口同声,“好!”
作者:爽!!!
恶魔的心情很好。
最近这段时间,他操纵着no.8到处看戏,没少收获到前线乐趣。
虽然在第二次月考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但也不差。
其中最有趣的,当然还是撕下了平和表面的魔术师。
no.1十分期待他将释放出一个怎样的野兽,特别是在对方说出“要毁了这个副本”之后,恶魔的心底的兴味达到了顶峰。
态度转变后的魔术师实在是太美味了,美味到他忍不住想要提前拆开这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一件怎样让人惊喜的宝贝。
在宗九来他的办公室之前,no.1早就好整以暇地在这里等他了。
在白发魔术师推开门的刹那,恶魔正坐在办公桌的背后,搁下手里的钢笔,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久前教导处刚刚才联系了我,听说你把班上的监控器全部拆了?”
男人指尖把玩着那支钢笔,状似漫不经心地发问,语气却隐约透露着赞赏。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进来的不仅仅是白发青年一个人。
他身后还带着一群人。
跟在宗九背后,强制胁迫带来的练习生们都站在门口,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脸上在看到办公室里的no.1后一个个偃旗息鼓,透露出十足的恐惧来。
这些练习生都是其他几个班上的刺头,不服从管理者和曾经的告密者,属于团体中的不稳定因素。
各班的班长把这些人带来的时候,他们没一个服气的,但是等宗九要挟带着他们来找这位大人后,他们一个个乖成了鹌鹑。
作者:…
“不行,我们得给九哥争取时间!”
眼看着助教们势如破竹地将战线推到铁门门口,就要突破防线的时候,九班的练习生们怒吼一声,“兄弟们上啊,还愣着干什么,能争取一分钟是一分钟!给十五和九十九报仇!”
下一刻,其他班级的练习生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九班冲上前去。
们无视了鞭子的阻拦,手拉着手,背朝着助教们,组成一道长长的人墙,死死守在楼梯口。
呼啸的铁鞭从空中疾飞而来,落在了练习生的背上。
几乎是顷刻间,叫人牙酸的血肉撕扯声骤然响起。
猩红色的血和碎肉附着在铁鞭的倒刺上,滴滴答答滚落到青灰色的地面,染上触目惊心的色彩。
九班的人皆是身躯一震,额角登时淌出冷汗来,脚底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死死不愿后退一步。
一鞭接着一鞭落了下来,一声一声闷哼响起。
没有人退后。
拦着铁门门口那四个助教的练习生们死死抱着他们的腰,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也毫不吭声。
“我们...要给......十五和九十九...报仇。”
这一幕落在其他班级的练习生心底,不知是何感想。
扪心自问,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为了给一个死人报仇,把自己害到这个份上。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看到这一幕后,心灵受到的冲击和震撼才会愈加强烈。
作者:…
沉尸池沉重的大门徐徐打开。
令人作呕的尸臭混合着腐烂沉积的油脂味,顷刻间从那扇深不见底的门内传了出来。
土御门也作势朝外跑去,离开前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朝里面扫了一眼。
沉尸池的真面目是一片几乎占据了学校四分之一操场的坑洞。
内里漂浮着一截截还没来得及腐烂的人类手指,森白色的骨头混着黑色的血,在棕色和幽绿色的不明混合池水中沉沉浮浮,偶尔还能看到半截大脑趴着蠕动白蛆的人头。
池面上最多的还是漂浮的一团团黑色头发,因为它们和骨头一样,那一被降解,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专人打捞出来。而旁边堆砌黑发的墙密密麻麻,几乎填满了沉尸池外其余空缺的角落。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阴阳师,一眼看过去也有些不适。
他无法想象,这里哪一块又属于那位甘愿为九班献出生命的九十九号。
下一刻阴阳师也被宗九推了把,被成功拽了出去。
届时,整个走廊里,只剩下宗九一个人。
他掏出那支b级玫瑰花道具,看也不看,朝着身后一点。
教导主任还在出题室内,推搡着人往外走,口中骂骂咧咧,势必要让这些胆敢在期末考试当天闹事的学生好看。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并非是走不了了,而是第一个走到出题库门前,想要将铁门关上的助教被定在了原地。
趁着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喘息机会,宗九闪过另一只阻拦的手,就地往地上一滚,用一种极为灵活的姿态顷刻间滚过走廊,来到了铁门前。
在表演这个特技动作的期间,他掏出了自己早已在口袋里准备好的那架纸飞机。
魔术师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纸飞机,一只手将打火机凑近纸飞机的飞机头。
火焰背着光被点燃,从打火机口舔舐到了纸张上,跳跃出明亮的金红色色彩,像死神缓缓走来的催命符。
点燃纸飞机的刹那,白发青年面容冷酷,带着不近人情的残忍,缓缓站了起来。
修长的手猛然将燃着火的纸飞机扔向早已被沉尸池气体充满的地下走廊。
刹那间,仅仅燃烧在纸张上的火焰顺着行进轨迹的推进猛然亮起,越来越亮,火越烧越大,在空中化作一条充满愤怒的火龙,直直朝着沼气池的方向扑了过去。
作者:…
“九班!准备就绪,出击!”
每个班级也不是闲着的,特别是趁着这个时间收集了足够多书籍和试卷的九班。
今天早上,他们把所有的书和试卷都堆到了门口。
现在,九班所有的练习生拿着手里的书冲向前,他们像是忘了自己背上还有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忘记了那钻心刻骨仿佛跑一步都在刀尖打滚的疼痛,一个个脸上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在操场上炸开的沼气洞里取火,飞也似地带着火往教学楼的另一旁冲上了教室,将宝贵的火种传遍每一层教室。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夹杂在爆炸声里,充满了最原始的快乐。
弹幕也跟着快乐起来,一阵阵刷着【太解气了!】【烧啊!把这个副本搞垮!】【阁下可是单身狗?这个点火姿势很适合加入我大fff团,滑稽.jpg】
每一扇玻璃窗内的教室都被点燃,映照出璀璨的明光。
火焰怒吼着将一整条走廊都卷进火海。
另一边,还有人带着火种往宿舍窗户里面扔。
他们离开宿舍的时候特地没有关窗,裹着火焰的书籍一扔进去,棉絮做的被子被褥,枕套全部都一股脑轰然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燃成了一片火海。
练习生们欢快地在校园里跑来跑去,就像一年一度奥林匹斯运动会时举着火炬传递的火炬手,化身普罗米修斯偷盗太阳神车的神火,举着燃起的希望到处乱跑,是不是撒播点火种下去。
就在他们传火接力的时候,第二次爆炸旋即赶来。
一次接一次的爆炸震得人头晕目眩,沼气池里大量难闻的味道冲天而起,散布在这片狭窄的区域,几欲叫人作呕。
传火的时候,各个班级的班长都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练习生们。
现在趁着助教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最好的浑水摸鱼时期。
不仅仅是九班的练习生,所有的练习生都把这一百二十天里在这破学校里受的气一鼓作气还给对方。
作者:爽!!!妈呀!太爽了!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变故突生。
一直被九班练习生护在身后的十五号突然动了起来。
他直直冲上去,一把将前面几个练习生撞开,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火海中。
被撞开的人都懵了,坐在地上摸不着头脑。
“宿舍长!”
这番变故实在是太过惊人,惊人到一时间竟然没人反应过来,只有九十八号彷如大梦初醒般大吼一声。
他的眼角淌下滚滚热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火海咆哮,“你要去干嘛,你是不是听得懂我们讲话,你回来啊!”
可变成无面人的十五号充耳不闻。
他向前跑着,鞋底和裤脚上踩进火里被烧得焦黑,他却像感受不到痛楚一样继续往前冲去,直线冲往校长和那两个助教所在的地方。
就连弹幕也惊了。
【卧槽,这怎么回事,第一次听说无面人还能有意识的?】
【难道无面人可以转化回来吗?可是我记得好几个班得到的线索,都说无面人是绝对没法转化回来,这难道是主系统bug?】
【不对啊,之前好几个班都在无面练习生身上做了实验,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和末日副本的丧尸那样失去了自主意识,结果大家得到的结论都一样,如果不是丧失了自主意识,怎么可能不被主系统接收】
【等等,姐妹们先别急,我突然想起来,九班这个十五号不对啊。别的班那些无面人可都是被环境和绝望压迫变成的,人家九班这个十五号又不是,他是出于同伴爱自愿变的无面人,这种变成的无面人和被逼迫变成的无面人就算有不一样的地方,那也合情合理吧?】
【啊!楼上的集美说的好有道理!我附议!】
在就要冲到目的地的前一秒,十五号终于回头。
隔着遥远的烈火里,有那么一个瞬间,九班好像重新看到了那张平日里永远笑着,嘴角挂着笑意,安静又温柔的脸。
可是没有。
火焰对面的脸依旧平整,光滑,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要变回来的迹象。
只有最后那刻,它才裂开一条长长的嘴缝,和其他所有无面人说话漱口的时一样。
那张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可时间却来不及了。
十五号已经跨越过了整整半个篮球场的火海,以变成一个火人的代价,就连头发也东一簇西一簇,这下更看不清他的脸了。
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再注意这些。
所有练习生都知道了十五号接下来将要做什么,九班一群人声音都喊哑了,一个个哭得泣不成声。
“十五号,你有种他妈听得懂,怎么就不回来啊!你回来啊!”
“去你妈的,你明明就还有意识,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是不是很好玩?!”
“你和九十九号就是两个傻逼!听见没有!大傻逼!!”
听着身后的怒骂,十五号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因为他现在的思考速度就像放慢了无数倍一样,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听着第一中学里鸡飞狗跳的爆炸吵闹声,这才后知后觉,身体先一步行动。
或许是自愿转化的缘故,他有如奇迹般存下了一丝自主意识,却也无法控制身体,反而是身体先意识前一步而动,横冲直撞地冲上去。
或许他潜意识里,都想拿命护着这个可爱又温馨的班集体。
可就像日记本里说的那样,无面人的转化是不可逆的,不管存不存在意识都不可能再回到练习生宿舍。自从他选择成为无面人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无可更改。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了——
所以,那就让他,为九班做最后一件事吧。
十五号张开了双臂,以自身传火的惨烈方式,将站在空地上的校长和助教一起扑下后方黑黝黝的沼气池内,硬生生扯进熊熊燃烧的烈火里。
凄厉的惨叫在操场上空回荡,久久无人听见落水声。
他的背影决绝,宛如扑火飞蝶,断翅之鸟,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
也像在和所有人无声地说——
从不后悔。
作者:…
进入副本时足足有一千个b级练习生。而离开副本时,人数却锐减到不到二分之一。相当于每两个b级练习生里就有一个永远被留在了这个集体副本,尸骨无存。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无声的死寂无声的蔓延。
他们知道,他们在这个副本里失去的人,或许是曾经的同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好在,最后三十秒,足够举行一场简短的葬礼。
九班抹着眼泪,朝着周围的烈火和断壁残垣,最后鞠躬敬礼。
他们会好好活下去,带着十五号和九十九号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作者:…
宗九看了一眼,从各式各样风格的衣服里随手抽出一件平平无奇的白衬衫扔到床上。
他背对着衣柜,解开自己缠绕的发圈,将身上的纽扣一颗一颗解下。
白发散落,遮住那截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轻薄的织物从青年肩头滑落,露出背后线条优美的脊背。
魔术师的身材一向很好,两条腿修长笔直,没有丝毫赘肉,因为缺少色素的缘故,白得像是能在这片昏暗房间里反光。
做完这一切后,宗九又弯腰把地上的脏衣服抱起,踩着地毯转身往浴室走去,扔到浴室的洗衣篓内。
青年的腰窝在顶端暖色的射灯下漫出一片凹陷的阴影,映着远处跳跃的火光,叫人目眩神迷。
他背对着的地方,蜷缩在床上的英短蓝白支棱起脑袋,意味深长地看完了他的全套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往日猫猫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竟然划过一抹暗金色的痕迹。
等到白发青年走进浴室,冲浪泳池响起水声后,蓝白才迈着懒洋洋的步伐,朝着浴室走去。
只可惜它得意的步伐也没能维持太久。
就在它刚刚走进浴室的时候,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就从它头顶传来。
魔术师骨节分明的五指捏住了猫咪的后颈肉。
在此等猫猫最害怕的制裁之下,蓝白直接从毛茸茸的地毯被提到了冰冷的半空中,四只脚在空中扑腾扑腾,发出无助的喵喵叫,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jpg
宗九冷笑,“你装,你再装?”
他另一只手往猫咪头顶摸去,果不其然,摸到一根冰冷的傀儡线。
“出息了啊no.1,连猫都控制,还要不要脸了?”
作者:猫猫版恶魔
宗九说完这句话后,套房内一时陷入久违的静寂。
正如他说的那样,选择帮助九班,仅仅是因为他曾经做下的承诺。
而之所以为九十九号和十五号报仇,更多意义上还是因为宗九觉得自己没有完成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心生怒气罢了。
就连帮忙,也是丝毫不出于任何目的,仅仅是心情好了,顺手帮一下,区别在于他和恶魔给自己找乐子的方式不同。这种悲悯,反倒带着高高在上,并不因苦难本身而动容,仅仅是觉得苦难本无必要。
至于其他的悲欢,他天生就像同世界隔着一层膜,无法领悟,谈何共情?
黑发男人愣了一下,一向淡漠的脸庞也稍稍松开些许。
“善恶有时区分没有那么明显。过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是好人。”
这番话倒是不知道让刚刚才展现出自己冷酷一面的宗九怎么接了。
纵观穿书前后这么多年来,诸葛暗还是第一个给他发好人卡的,更何况这家伙平日里还智谋绝顶,无形为发出来的好人卡增加了不少分量。
白发青年沉默了半晌,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微顿,“......随你怎么说吧。”
诸葛暗看着他,心底难得的升起了一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情绪。
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怜悯多一些。
情感这种东西并不全部有弊端,但若是一个人连情感都很难领悟的话,那也未免太过可怜。
因为他将很难体会到友情,亲情,甚至是爱情。他无法回报亲人等同的爱,甚至在葬礼上也掉不下一滴眼泪;他将孤独,因为他不会有朋友,更不会有爱情。人世间的喜乐悲欢都同他无关,像个游荡在人世间的幽魂。
作者:…
游乐园里灯光目眩神迷,每条道路都像在闪闪发光,叫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无数人影同他擦肩而过,身影闪烁成看也看不清的黑影,在夜空下模糊成一片。
唯独宗九还在一个人走。
青年行走在燃着金红色火焰的复古灯柱街道旁,过膝的卡其色风衣衬得他体格颀长,让那平日里冷得如同山巅寒雪般的白发也多了温暖的亮色,抬眸间侧脸美好如造物主偏爱的艺术品,不似凡人。
远处,正在作画的艺术家玩偶偶然看到这一幕,正在厚涂的画笔生生被定格在原地。
许久,玩偶这才像是得到莫大的灵感般浑身颤抖,笔尖在颜料瓶里迅速一转,将先前那副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受难图匆匆揭下扔到一旁,重新在画架上立起一副新的画板,专心致志开始画起来来。
作者:…
“画完了?”
金发圣子站在画架旁,蓝眸的最中央早就染成了冷冽的暗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艺术家面前摆放的那副画。
画很美。
背景是繁星和夜空,夜空下是绚烂温暖的金红色灯光。
灯光下,白发青年抿唇抬眸仰望星空,笑脸气球在他身侧漂浮。
艺术家用了十分意象的手法,运用白色的不同表现形式,将油彩堆在青年身周,衬得他眉目如画,却又带着不近人情,将青年气质里高高在上的冷漠表现得无比传神。
可弥赛亚看着这幅画,表情却有些高深莫测。
“如何?”
艺术家以为他要夸赞这幅伟大的作品,洋洋得意地让开了两步,方便对方观赏。
“差远了。”
金发圣子轻笑一声,忽然从水桶里执起一支画笔,蘸了颜料便往上涂。
弥赛亚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艺术家还没反应过来,画上的人就染上一抹深沉的黑。
艺术家正要勃然大怒打落画笔,却悚然发现对方不仅是落笔还是勾线的技法,都明晃晃表明了他对艺术的造诣并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要更甚一筹。
看着看着,艺术家也被吸引,忘了自己本来要干些什么,聚精会神地看着弥赛亚作画。
片刻后,这幅画在短短数分钟之内摇身一变,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青年身周的白色尽数不见,转而变成一片深沉黏腻的黑。
黑色张牙舞爪,将青年围拢,深陷于魔鬼掌心,像拽着瑰宝下沉。
这黑色用的也极妙,妙在反衬和对比感,反倒让整个画风一变,赋予另一种意境。
金发圣子捏着下巴,兀自欣赏了许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多美啊,这才是他应有的模样。”
作者:…
看着看着,他似乎有点懂了对方刚刚那句“差远了”的意思。
因为无论使用多少色彩,多么炫丽繁杂的技巧和手法,都无法将那人的神韵描绘出千万分之一。
作者:…
忽而,一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声音响起。像有什么东西游弋在地面,又像浮在空中,缓缓将空气切割开来,叫人牙酸不止。
更远一点的地方,漂浮在空中的南瓜灯忽然一盏一盏熄灭,金红色的火焰化作白烟,片刻后重新燃起幽蓝色的鬼火。
静,诡异的静谧。
阴影的上空,有残破的织物于虚空中显现,某些更加深沉晦暗的东西登上了舞台。
很快,练习生们就惊恐的发现,那并非是垂下来的织物,而是一件宽大的,足足有两人高的黑色兜帽。
兜帽漂浮在空中,黑袍下摆距离地面有数尺之遥,残破的碎布条伴随着身后的浓浓黑雾起伏翻滚,宛如噩梦降临。
帽口朝外敞开,从外边只能看到内里涌现的幽深黑雾,如同撒旦散布人间的瘟疫,凑近了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黑色不明灰烬。周围花坛里的花花草草在接触到雾气的瞬间便毫无征兆地枯萎,衰败,化作一团棕黄色的流脓。
象征着死亡的告死鸟从黑雾顶端探出头来,发出嘶哑的嚎叫。
它化为森森白骨的手里拎着一把漆黑色的巨大镰刀,边缘处反射着月光寒芒。
作者:…
镜屋是一间巨大的,由镜面构成的房屋。
白发青年从入口闪了进去。
万千张镜子铺在四面八方,就连脚下和天花板上也都是倒影。
白色和黑色在这片充满着迷踪岔路的地方追逐。
魔术师从左边的镜面一闪而没,死神在右方砍裂一道镜面。
差不多是时候了。
宗九修长的指缝中闪出的扑克牌在空中晃过,于是他就地一滚,转身打碎一面镜子,如同变戏法那样来到了自己刚刚进入镜屋的入口处。
镜屋里有好几条岔路,宗九实地探查过,发现有一条路正好可以回头。
这么想着,他回过头去。
镜面里漆黑一片,黑雾将一切都给遮蔽。
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精心规划的路径,却让宗九隐隐约约有些心绪不宁。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魔术师踏出出口,一头撞进了死神的兜帽里。
冰冷有力的臂膀将人拦腰抱起,两人高的斗篷将青年就地吞噬。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作者:好爱!!!
土御门手中的追踪术猛然发出光亮,他面色一喜:“在这边!”
于是蹲在地上笑着笑着,徐粟猛然被一个大力从地上扯起,生生连着脑袋摁到一个颤抖的怀里。
自从专职巫师后同样钟情长袍长袖的许森神色冷硬。徐粟涨红了脸,正想挣脱,却感觉到对方整个人都在不可遏止地颤抖。他一愣,慢慢放松身体,停止了挣扎的念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徐粟也安静地像个鹌鹑。
直到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干嘛啊!我没事,那是个好鬼,让我讲了两个故事就把我放走了。”
许森缺不说话,两条手臂反倒还越收越紧。
看他这个模样,徐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忽然抓住了许森的左手,强硬般的将那片袖子挽起。
袖子底下是一截焦黑干枯的手指。
亲眼得见比隔着夜空的影影绰绰要清晰得多,也触目惊心地多。
徐粟刚刚被冷风一吹的眼瞳再度变得通红起来。
他颤抖般地碰了碰这截手,又怕弄痛对方一样瑟缩一下,抽了抽鼻子,这才轻声开口,“疼吗?”
“不疼。”
许森轻描淡写,绝口不提这截手指已经坏死,根本感受不到任何触感存在。
这句话说完后,两个人之间再度沉默下来。
围在他们一旁的练习生们一个个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在心里感慨这两位的铁关系。
高等级练习生和低等级练习生是铁哥们的不是没有,但资深者老人和新人仅仅只是在一场惊悚练习生比赛就变得这么好的,徐粟和许森还真是头一队。
只有少数几个人,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怎么看怎么奇怪,却又找不出不对的头绪在哪。
作者:呜呜呜…这两位的爱情…
而宗九手中最后一张扑克牌也顺势飞出,刺向热气球四角一条碗口粗的木绳上。
“嘎吱——”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木绳应声而断。
吊篮开始不受控制地那边倾斜。
好巧不巧,黑巫师就站在那角,而宗九却在吊篮对角线的最高点。
恰好,就比黑巫师高出那么几厘米。
这一串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主系统宣布最后的胜利者。
【特殊通关任务已截止,获胜者:a级练习生宗九】
【特殊活动万圣节大逃杀已结束,感谢所有练习生的参与,通关奖励将随后下发至参与者背包内,敬请查收】
在机械音刚落下的倏尔间,千万支烟花在城堡下空炸响。
巨大的烟花如同一朵朵盛开的万花筒,将整个似明似暗的天空照亮。
红日从海平线上冉冉升起,交相辉映。
宗九被重重地按到地上,全身都被浓厚的阴影笼罩。
他昂起头,迎着恶魔阴晴不定的神色,掀了掀嘴唇,露出一个极具嘲讽效果的笑容。
“我赢了。”
男人垂着头,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远处烟花绽放,不同的色泽隔着天空,投影到魔术师的脸上,切割出一道道如梦似幻的光影。
仅仅隔着一层布料的背后,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温度。
骨骼嘎吱作响,血液在沸腾。
两双眼睛里有着相同的冰冷,相同的玩世不恭,也有着相同的战意,棋逢对手的光芒。
那种感觉又来了。
恶魔摩挲着青年的嘴唇,将唇腹按压到艳丽充血,无端透露出一股yín/糜。
暗火从冰冷的金色眼瞳烧起,晕开一团浓重到看不清的墨色,进而变得尖锐,落到另一位旁观者的眼中便是心惊肉跳。
宗九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一脚踢过去。
然而他刚刚有了点动作趋势,又再度被牢牢按住,像人类绑在祭坛上献给深渊魔鬼的无辜羔羊,挣扎不得。
“你的确赢了。”
男人声音沙哑,平日漫不经心的语气展露出危险到极致的侵略性。
“但是从恶魔手里夺取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白发青年浅粉色的瞳孔蓦然睁大。
他漂亮的脖颈上骤然出现一块浅淡的血口,像魔鬼为自己的宝物烙上的标记。
恶魔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缓缓将嘴唇上的血迹抹到舌尖,陶醉般眯起双眼,像是在细细品尝一瓶陈年馥郁的红酒。
不,应该说,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瓶酒都要来的香甜醇厚,叫人......流连忘返。
他似笑非笑,尾音撩人。
“多谢款待。”
在热气球的背后,游乐园的烟花仍在不知疲倦地绽放。
斑斓的烟花把色彩全部揉作一团,在破晓夜幕下狠狠纠缠。
作者:…
接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恢复到荒村副本之前,彼此怀抱杀意,不死不休才是。
可不知道为什么,宗九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酝酿,改变,就像某种极难进行的化学实验,骤然碰撞,产生了强烈的光和热。恒星生成,黑洞坍塌,行星也被迫改变轨道和方位。
更可怕的是,这种吸引力是相互的,就像星体和星体之间,恒定的质量总会对同样恒定的质量产生引力。也像他们一样,命定的宿敌和命定的宿敌针锋相对,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厮杀不停。
宗九也搞不懂那是什么,只有他同样沸腾的血液和嘎吱作响想要掐死对方的心情蠢蠢欲动。
除了恶魔以外,再没有人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撕破他冷漠的表皮。
作者:宿敌就是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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