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的背叛者

雨幕中的教堂尖顶像一柄生锈的剑，刺破铅灰色云层。陆烬的作战服紧贴着后背，雨水顺着战术目镜的棱角往下淌。他数到第三道闪电亮起时，耳麦里传来指令。

"白焰执行者就位，三秒后突入。"

指尖在枪管上轻叩两下，这是他们小队特有的暗号。十二点钟方向的钟楼传来狙击枪消音器的闷响，彩色玻璃应声碎裂。陆烬蹬着湿滑的排水管跃上三楼，光裔基因在血管里沸腾，视网膜上浮现金色网格——那是圣约之庭植入的战术分析系统。

腐臭味扑面而来。

这不是普通蚀族据点该有的味道。陆烬的靴底碾过地板上的黏液，战术手电扫过墙壁。那些本该爬满蚀族菌毯的墙面，此刻布满暗红色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不对劲。"他按住耳麦，"请求扫描生命体征。"

"未检测到蚀族能量波动。"后勤组的回复带着电流杂音，"但热成像显示地下有三十七个生命体，正在快速移动。"

子弹上膛的脆响在走廊回荡。陆烬的副官林骁突然踢开一扇铁门，浓稠的血浆从门缝里涌出来。陆烬伸手去拉他，却看见年轻战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培养皿。

数以百计的圆柱形培养皿填满了整个地下空间，幽蓝的营养液里漂浮着人形生物。他们的皮肤上生长着光裔特有的金色纹路，脊椎却凸起蚀族的骨刺。最中央的巨型容器里，银发少女的睫毛在液体中颤动，她颈后的条形码刺青让陆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他亲手给妹妹陆荧纹的生日编码。

"这些是...人类和蚀族的杂交体？"林骁的枪口在发抖，"不是说蚀族只会吞噬基因吗？"

陆烬的战术目镜自动对焦，少女手腕的拘束环上刻着圣约之庭的鹰隼徽章。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失踪的医疗队，想起主教说"必要的牺牲"时抚摸圣经的姿势。耳麦里传来新的指令，这次是直接来自枢机院的加密频道。

"清除所有实验体，包括目击者。"

子弹穿透林骁后心的瞬间，陆烬的光裔基因先于理智做出反应。金色屏障在身前炸开，挡下七发穿甲弹。副官倒下的身躯压碎了某个培养皿，淡蓝色液体漫过他的作战靴。

"为什么？"他对着耳麦低吼，指节捏得发白。

"你不需要知道。"主教的声音像蛇信舔过耳膜，"或者你更想和这些怪物一起上解剖台？"

陆烬扯掉耳麦碾碎在脚下。培养皿中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暗红色瞳孔里流转着星云般的漩涡。整个地下实验室开始震动，黑曜石地面浮现出光裔的古文字——那是基因锁启动的前兆。

"哥哥..."

沙哑的呼唤让陆烬浑身血液凝固。少女的手掌贴上玻璃，她手腕的监测环显示着倒计时：00:02:17。所有培养皿的底部同时亮起红光，刺鼻的乙醚味道弥漫开来。

"他们要销毁证据。"陆烬抽出腰间的分子刀，刀锋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左眼不知何时变成了和蚀族一样的暗金色。基因链在血管里发出哀鸣，这是过度使用光裔之力的反噬，但此刻他顾不得了。

分子刀切开强化玻璃的刹那，警报声响彻云霄。陆荧跌进他怀里，皮肤烫得像熔岩。她的脊椎正在变异，两片蝴蝶骨凸起尖锐的弧度，某种漆黑的羽翼刺破皮肤舒展开来。

"杀了我..."少女的指甲掐进他肩膀，"在我完全变成怪物之前..."

陆烬的嘴唇擦过她冰凉的额头，这个动作和他们小时候躲在防空洞里躲避空袭时一模一样。背后的自动机枪开始扫射，他把妹妹护在身下，任由子弹擦过后背。蚀族的基因在疼痛中苏醒，银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血色。

"抓紧了。"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抱着陆荧撞向通风管道。基因锁的能量场灼烧着皮肤，但那些本该致命的射线在接触到他周身黑雾时，竟像溪流汇入大海般消失了。

当他们跌进暴雨滂沱的荒野时，陆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教堂尖顶正在坍塌，而圣约之庭的飞行器像一群食腐乌鸦盘旋在上空。怀里的少女开始咳嗽，吐出的血珠里闪烁着金色光点——那是光裔基因崩溃的征兆。

他摸到陆荧腰间有个硬物，是半块黑曜罗盘。当指尖触到盘面时，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白衣研究员往试管滴入金色液体、手术台上挣扎的孩童、还有主教在加密文件上的签名...

雨越下越大，陆烬的银发彻底变成血红色。他扯下绣着鹰隼徽章的肩章扔进泥潭，远处传来追捕者的引擎轰鸣。怀中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北方——那里是永夜议会的势力范围，也是所有叛逃者的坟墓。

或者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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