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内心深处

派对结束后，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别墅在郊区，故大家都留在张君悦家里过夜，第二天早晨再回去。尹澈之和夏念睡一间房。夜深人静，却丝毫没有睡意。今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两个女孩坐在客房的床上，闲聊着。

"你觉得吴起怎么样？" 尹澈之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突然问道，打破了沉默。

夏念撑着下巴，想了想，微笑着回答："怎么说呢，他是个有深度的人，表面看起来开朗热情，但其实内心还挺细致的，比较柔和。"

“晚上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好像他和他爸爸的关系不太好吧，我也没多问，毕竟人家里的事情嘛。”

尹澈之点头表示同意："是啊，他确实很细心，和外表还挺有反差的。怎么样，和你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很不一样吧？"

“嗯”，夏念陷入沉思，和尹澈之一起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你知道吗?后来竞选班长没赢过他，我还挺不服气的呢。不过他成绩比我好那么多，倒也算是优秀。再到后来，广播站一起合作，音乐节也是，就感觉，他这个人，很细心，很有能力和担当。长得好看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吧。”夏念一口气说了好多。

“所以我确定我喜欢他，可你也知道我的，我不是一个会热烈追求别人的人，我顶多算是暗恋。”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好像也在亲近我?就比如今天，他给我披衣服，我当时都震惊了！”

夏念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转过身看着尹澈之的眼睛。

“嗯哼”，尹澈之回了一句，表示自己在听。“然后呢，你不是说音乐节那次也是?”

“是啊是啊，当时我在台下坐的好好的，他突然cue我上台唱歌，你知道吗，我当时，心脏狂跳，我都感觉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夏念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

“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他对别人也这样吗？还是，就是对我?”

“不知道……”尹澈之抿着嘴巴思考着，“中央空调倒不至于，没看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的，莫非就是喜欢你?如果说细心的话，也可能是家教好，你不是说他家家教还挺严格的嘛，但是很奇怪，按理来说家教好也不会这样，我感觉都有点过界了……”

尹澈之结合了自己这十几年来所有的被人追求的经历，帮忙分析到。

“哎呀烦死了！”夏念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暗恋真的很折磨人，不仅要搞清楚自己的想法，还要揣测别人的。夏念觉得他随便的一颦一笑，自己都能写出一篇阅读理解来。

“没事啦”，尹澈之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我才是烦死了呢”，她双手交叉着，把玩自己的手指，“那你觉得张君悦这个人怎么样。”

夏念轻轻笑了笑："张君悦倒是个蛮有趣的人。痞痞的，成绩也不错，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不过，他在感情这块儿不好评价。"

尹澈之叹了口气："他确实是这样。你看，你都看出来了，他今天还和我表白，是觉得我和他的那些小女朋友一样，都那么好糊弄吗？"

夏念赶忙摇摇头，这下，轮到她来哄着尹澈之了。

其实张君悦无论家庭，样貌，成绩，都很不错，和尹澈之算是般配。可那轻浮的感情观，让尹澈之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摁在地上摩擦。

这样的人，居然觉得，随随便便就能拿下她?

一种被人轻视的不悦感让她十分生气。在感情观方面，她和夏念是一样的，真诚一定是高于一切的。而有个人，都还不清楚到底喜欢她什么就跑来表白，拿他那可笑的纨绔子弟的感情观，来对等她的。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尹澈之常常自诩“快乐小狗”，并不经常生气。而今天，她是真的要靠强大的自制能力，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显得太难看，毕竟不能不给寿星面子。

皎皎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为女孩子的眉尾染上白霜。

两个女孩的谈话在夜色中慢慢淡去，最终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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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尹澈之和夏念被鸟儿的叫声唤醒，大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着早饭。

"昨晚睡得好吗？" 张君悦端来一盘烤好的吐司，他看起来又恢复了精神抖擞。

"还不错。" 尹澈之敷衍到，翻动着手机，没看他。

夏念忙点头致谢："是的，谢谢款待哦。"

张君悦有些尴尬，昨天尹澈之犀利的问题还回荡在耳边。本来以为今天一早起来能稍微好点，没想到人家还是压根不想搭理他。

昨天晚上，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张君悦居然失眠了，满脑子都是尹澈之的神情和态度，他第一次感到绝望。原来，有些东西并不是有钱有权就能换来的。

自己这十六年的人生，好像第一次遇到了瓶颈。

——

从张君悦家里回来后，吴起的心情还算不错，可没想到，吴爸居然突然回来了。父子相见，面面相觑。

虽然柳烟在中间打着圆场，但紧张的气氛还是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而沉重。窗外的乌云渐渐聚集，原本以为是一次难得的家庭团聚，却因为高考志愿的话题，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爸，我不想再按照你的期望去活了。”吴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已经和爸爸一样高的个头，站在对立面丝毫不显下风。

吴父的眼神中透露出惊讶和愤怒，完全没有料到那逆来顺受的儿子居然敢反抗自己。

“你这是在说什么？我为你规划的道路有什么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他的声音也沾染上了窗外的凉意，满是怒火和不解。

“我知道，爸。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自由，是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吴起紧握着拳头，努力压抑着情绪，他的声音在父亲的怒吼中显得微弱，但却异常坚定。“我不想像你一样，只为了赚钱，连家都可以不顾。”

“真的是白眼狼，我不赚钱，你们娘俩拿什么活?让你学计算机不好吗？你现在真的是翅膀硬了，敢和我这样说话了?”

争吵声在屋内回荡，柳烟无奈地想要劝架，却无济于事。

最终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吴起的父亲摔门而去，而吴起再一次和小时候那样，一个人静静的待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独自一人，吴起的思绪飘地很远。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居然敢出言顶撞自己的父亲了。但是看到他和以前一样，指着自己的鼻子居高临下地框定他的未来时，他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了夏念曾经鼓励他的话：“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然后为之努力。”这些话语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他迷茫的内心。

后来他想了很久，看了很多资料，觉得可能学医，是他目前最倾向的职业选择了。

救死扶伤也是匡扶正义，让人世间少一些病痛和别离，比赚大钱有意思多了。

于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就冲着吴爸把自己憋了这么多年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口了。

虽然大吵了一架，但是居然感觉浑身轻松。

夜色如墨，仅有的光亮来自窗外的路灯和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吴起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课本和笔记已多时未动。他的思绪纷乱。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时钟还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吴起的目光在书架上徘徊，最终停留在一本旧相册上。他站起身，取下相册，一页页翻看，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照片中，童年的他无忧无虑，笑容纯真。随着年龄的增长，照片里的他逐渐变得沉稳，真实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吴起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快乐过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伪装。什么样的眼神能显得真诚，在什么事情上需要做到言听计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觉得自己就像又深沟里的老鼠，永远等不到明月照沟渠的那一天。

脑海里突然闪过夏念的影子。她的临危不乱，她的浪漫主义，她与他对视时有些慌乱的眼神。这一切无不彰显着，在夏念的心里，大概他是与众不同的吧。

其实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居然有些小欢喜。不过随即就被理智压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她应该只是喜欢自己的伪装而已。毕竟，他脸上的面具，戴久了，已经拿不下来了。久而久之，就连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原本的模样了。

夜深了，吴起站在窗前，望着被乌云遮蔽的星空，心中翻江倒海。

不信任别人，又渴望真诚，他这样的人，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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