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上）

“怎么还没睡？”林跃渊轻手轻脚地带上病房门，小心翼翼地把冒着热气的热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没……还不想睡……”陆绍文抬眸瞥了一眼进来的林跃渊，随手放下手中的铅笔和画纸。那张画纸上随意勾勒着几个波浪线组成的球形图案，还配了一个滑稽的小表情。

“挺有雅兴啊，小绵羊？”林跃渊打趣道，抽走画纸，“你这画得有点抽象了……”

“不看就还我！”陆绍文突然急了，伸手去抢画纸，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啧”。

“怎么还急眼呢？”林跃渊笑着躲开他的手。

“我和你很熟吗？林跃渊。”陆绍文语气有些冷淡，带着一丝不耐烦。

“当然，咱俩是朋友，不是吗？”林跃渊笑嘻嘻地说。

陆绍文沉默了一会儿，四周安静得能听到墙壁上挂钟的滴答声。他正准备去够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却不小心碰倒了杯子。水杯从毫无阻挡的平面上滚落下来，“呯”的一声，重重砸在瓷砖地板上，碎成了几块。

“没事吧？烫着没有？”林跃渊本来还在打盹，被清脆的碎裂声惊醒，连忙蹲下身去捡碎片。

“没事……”陆绍文同时出声，却在这一刻，尖锐的尖叫划破了短暂的寂静，像一把利刀穿透房间。林跃渊的手一抖，碎片划伤了手。

“你没事吧？”陆绍文拉起他的手看了看。

“你听到没？”林跃渊问。

“什么？”

“尖叫……”陆绍文其实听见了，只是故作镇静。他害怕说出来林跃渊会不信，但现在连林跃渊也听见了。

声音起初像是被压抑着，却突然拔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恐惧和绝望，震得人耳鼓生疼。

“好近……”林跃渊喃喃道。

“啊？我们离得不近啊……”陆绍文有些迷茫。

“我在指声音。”林跃渊纠正道。

“确实，听起来像是在隔壁。”

“去看看？”

“别啊……”陆绍文犹豫了一下。

“胆怂别去。”林跃渊调侃道。

当林跃渊打开隔壁904病房的门时，身后传来拍肩膀的声音。

“陆绍文，跟上来了就别瞎闹。”林跃渊没有回头，见后面的人没有再出声，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陆绍文。

“怕吗？一起进去看一下。”林跃渊鼓励道，率先走进去。904病房是儿童病房，空荡荡的几张病床显得格外冷清。他刚要往里走，却听到陆绍文的声音。

“我怕……”这个回答让林跃渊愣住了，这不像那个要强的陆绍文会说出口的话。

“大哥，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我怕……”对方又重复了一句。

“行行行……害怕就拉着我的手……”林跃渊无奈地说。下一秒，陆绍文真的拉住了他的手，林跃渊嘴角抽了抽，继续往病房里面走。

尖叫声突然爆发，林跃渊停住了脚步，声音又戛然而止。他又往前一步，尖叫声再次响起；收回脚，尖叫声又消失了。

林跃渊意识到其中的规律，没有继续往前，转头看向身后——没人了……没人了？陆绍文呢？

陆绍文消失了，但他手上还有一只紧握着自己的断手。林跃渊顿时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断手的手腕上还有一圈血痕，血液正从皮肤里渗出来。

“谁来救救我啊……”林跃渊的声音微微颤抖，动了动手，那只断手在悬空状态下稳稳地拉住他，挣脱不了。

尖叫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林跃渊慌了：“放开啊！大哥！”

他用空出来的右手想拍开那只紧紧抓住自己左手不放的断手，但断手并没有松开。

直到声音在房间里不停回荡，他知道情况不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棒球帽的陆绍文单手插兜走了进来。

“你在干嘛？快走！”陆绍文催促道。

“陆……陆……陆……陆绍文？”林跃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再不走，你就要死在这了！”陆绍文语气急切。

“好……可是……”林跃渊低头看着仍牵着自己的断手。陆绍文也低头看了一眼。

“嗷……谢了……”陆绍文说着，拿出揣在兜里的右手，鲜血顺着风衣的袖口流下。他……断手了？

林跃渊看得目瞪口呆。亲眼看着断手被他装在血肉模糊、还在往外溢着血的伤口上，毫无连接地拼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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