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叮铃。”

卜碧放下手机，这是要吃晚饭了。

打开厨房门 ，卜天华刚好揭开蒸锅盖子，顿时白汽弥漫。

找出够4个人的碗筷，常一芳端着蒸饺出来。

瞅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时不时传出击杀音效。

“这个鸟人，”暗自嘀咕一句。卜碧心领神会去敲了敲门

“哥，吃饭了。”

门开，走出一个男生，头发凌乱穿着睡衣，眯了眯眼睛勉强看清卜碧。

可能也没有看清，没有任何表示地越过她身边径直朝向餐桌而去

他有300度近视，但是从来不喜欢戴眼镜。

看不看得清这里的人，确实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长方形饭桌上，菜摆成一排。

卜碧在短边，卜天华和常一芳一起，与常圣松对面而坐。

今天是暑假的第二天，卜碧回到家里，而常圣松的高中生活刚刚结束。

和自己就读于一所中学却基本没有任何接触，这个哥哥生长在独立的房间，不需要和旁人有过多的接触，仿佛修仙。

卜天华和何雨生离婚后，与常一芳重组家庭，还有常圣松这个继母带过来异父异母的哥哥。

此人擅长昼伏夜出，天赋异禀，奇思妙想，情深似海，爱……没下过年级前四十。

卜碧安静地吃着蒸饺，特殊的位置让她不是很方便夹菜。

期间卜天华和常一芳讨论着志愿的填报。

这几天家里的小型打印机几乎没闲过。常一芳反复点击着一场又一场招生直播，卜天华用铅笔一遍遍点过志愿填报白皮书。

在嘈杂中，卜碧找机会插了句嘴：“……明天起我早上八点要去二中家属区。”

卜天华顿了顿：“什么事？”“补英语。”

“你妈给你找的？”“嗯。”

提到何雨生，常一芳的眼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被卜碧捕捉，于是她又夹起一个蒸饺，把头低下去。

卜天华思索了一番：“多少……”“免费。”

“那你去吧，记得骑自行车。”

卜碧没作表示，在继续的谈话中表示自己饱了，去放下碗筷。

拐回到自己10平方米的小窝，赤鹤晚上7点半天黑，六点钟不到卜碧就打开灯。这个房间是原来的杂物间改造出来的，此时光线已经不算太好。房门边缘上黏贴着气泡网布——在关门的时候不会造成响声。

几个抽屉形塑料柜子中放着所有的衣物，柜子上两个塑料挂钩带着卜碧洗脸用的毛巾等，床头柜放着牙刷。几块塑料布盖着某多9.9的23色水彩颜料。永远开启的窗户口可以观察到小区中四四方方的天空。

卜碧有时候自嘲自己也像块塑料，在安静而无人在意的角落中不知道哪天就脆化了。

于老师的发言在班群里面不停响起。

他专门拟定了一个时间规划表，规划出学生在假期每一天的不同阶时间段干什么事情，要求拍照上传打卡。事情多而杂乱，每天上传的照片能有十几张。

班群里乱成一锅粥。搅合搅合后，发现糊锅了。

卜碧掀起塑料布拿出一个古老的素描本，里面黑白灰的动漫人在纸上表达出不同的情感，翻开最新的一页，莱纳布朗正抱着枪支眼带泪光，背后的铠之巨人背影宽阔。

拿起服役3年的自动铅笔，卜碧戴上耳机，愉快地在本子上开始涂抹。黑白光阴变化中，这些无声的爱好在狭窄下一次次抚慰沉闷的内心。

小孩子们的吵闹声逐渐小下去，看了一眼时间，卜碧放下本子，吹了一口橡皮擦屑后关灯，来到窗前。

当太阳低于地平线0度到18度之间时，大气中有一种称为“夕暮光”的，柔和的衍射光，它由东往西呈现为从孔雀蓝到绿玉色渐变。于是日落后30至40分钟的天空会呈现出迷人的宝蓝色，被称为“Blue Moment ”

蓝调时刻中，卜碧轻轻呼吸着赤鹤干燥而温暖的晚风，这几乎是一天中灵魂最为轻盈奇妙的体验。

在阳光折影线最后消失瞬间，卜碧伸出手，像是告别一个温暖的老朋友。

“要再来哦。”

塑料布被风掀起发出的丝丝响声消减，于是她的世界又回归安静一片。

另一边的莞南已经是黑夜，几个少男少女在航站楼出发大厅等待着，时不时张望。

伴随着行李箱底部滑轮哗哗的响声，他们雀跃起来。

季翊换上了休闲装，灰色宽松防晒衣和黑色运动裤显得整个人清爽起来，头戴式耳机在脖子上挂起。

那双桃花眼微微闪亮。

“季哥——”一个男生挥动起手臂，旁边的女生笑起来。

季翊快步跑动起来，和他的小伙伴重新团聚的感觉让那巨大开合着的空洞暂时地堵塞上那么一角。

那个挎着痛包，神色张扬叫郑鑫的当即戏剧性拉满地痛斥季翊走以后班级的无聊与无望。

虽然季翊知道自己作为人形制冷机的情况下并不会对原来班级环境的氛围有什么正向作用。

旁边的张宗瑞稍微沉默一点，眉目冷峻，盯着郑鑫发癫并未阻止。

“回来了？”女声响起，赵诗雅身着阔腿牛仔裤和有设计感的雪纺衬衫，身材窈窕纤细，170的身高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挺拔。她的脸型流畅，五官柔和。比起周沐悦过分的修饰中更增添出几分文质的自然美。

季翊“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一切如常。

几小只边走边聊，推着季翊就去吃饭。

餐厅窗外夜景很好，可以看到宽阔海景在夜色作一场美妙的伴奏。

菜品精致而清淡，是季翊习惯的风味。

“你走之后郭万昂那龟孙耀武扬威的，一天天拽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样。”郑鑫嘴里不停，还骂骂咧咧。

季翊神色微变，张宗瑞喝了一口饮品：“前阵子有来攀扯诗雅，不过没讨到好就是了。”赵诗雅面色如常。

郭万昂，郭茜影的亲弟弟。标准的少年纨绔，原来在莞南一中和季翊同班。郭家这几年借着季嘉明的人脉财政双通航，在莞南迅速中标好几个项目，一时间吃得满嘴流油。

去年谢毓婷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郭万昂秉持着贱人本色好一顿宣传，差点招致杀身之祸。

挤走了季翊，更是让成就满满的他手闲身上痒四处挑刺 。

郑鑫不停询问他赤鹤当地的风土民情，哀嚎着，直呼那简直不是个人能生活的地方。

张宗瑞怼他一句：“但凡有学校在就不是你能生活的地方。”季翊抿嘴一笑，赵诗雅也把目光投向他。

郑鑫耸耸肩，毕竟郑家家大业大，做着全国连锁的酒店生意。过几年直接送这个金贵的老爷出去镀金，也不指望他要用一只笔杆子拼出什么腥风血雨来。

“季叔叔真要让你在赤鹤参加高考？”季翊还是平淡着：“唔知。”

问过季嘉明，他的学籍还没有转过来，大概也只是历练一下。不过得看这期间枕头风强烈与否，期间风向并不稳定。

赵诗雅透露着担忧：“你到那边，高原气候一应都能适应吗？”季翊表示一切如常，女生颦眉。

赵诗雅的母亲为莞南中心医院院长，父亲在政府也有一席之地，与季嘉明交情很好，期间季翊的安眠药都是拜托她帮忙。

她与季翊相处多年，深知季翊刀扎进肉里不会喊痛的性子，赤鹤恶名远扬，又加上郭茜影怀孕，恐怕那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张宗瑞和季翊攀谈几句，随口扯了些原班的八卦，包厢内气氛祥和。

海岸边有人放起烟花，照亮一片波浪黯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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