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霞浦参加捕捞黄鱼·下

柴油机的轰鸣声像是头暴躁的老牛，震得甲板上的铁皮都在发颤。

枝枝扒在船舷边，下巴垫着声呐屏幕的塑料边框。蓝幽幽的光点在她瞳孔里跳迪斯科："哎～你看这个，像不像你演唱会时的手灯海？"

"手灯海可不会跟着咱们跑。"桑桑从驾驶室出来，防水服摩擦出窸窣响动。

他左手包住她冻得发红的手指，拇指压住探照灯开关："黄鱼就吃这套蓝光，照的时候得.….."话音未落，枝枝故意把光圈往礁石上晃，惊得那群打盹的白鹭扑棱棱飞成一片白云。

船身突然猛晃，枝枝整个人栽进装渔网的塑料筐，尾椎骨磕在冻鱼箱棱角上，疼得她倒抽冷气。眼角余光瞥见桑桑的脸色唰地白了，他单膝跪地查她伤口的动作快得能去拍武打戏，惊得旁边补渔网的老张差点把梭针扎到手指上。

船长燎叔从驾驶室探出半个身子骂："后生仔，在海上蹭破皮比生孩子还金贵？"

"没事，只是撞疼了。别激动！"眼见桑桑神情不对好像要开始飙脏话，枝枝连忙安抚他。

“好了，好了，真没事。”她摸着他后脑勺的短发，摸到满手冷汗。

船上的声呐突然催命似的"哔哔"狂响。

海面"哗"地炸开金光，成千上万尾黄鱼在蓝光里翻腾。鳞片折射的光斑在船舱顶棚游走，像撒了满天的碎钻。

燎叔猛打方向盘，渔网"唰"地张开银色的巨口，柴油机发出濒死般的嘶吼。

"抓紧！"桑桑用腿勾住桅杆底座，胳膊死死箍住枝枝的腰。

浪头砸在甲板上的力道能把人掀飞，枝枝的运动相机镜头记录下这癫狂的瞬间：飞溅的浪沫里，桑桑湿透的刘海粘在额头，下颚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背后是疯狂倾斜的海平面。

"收网！”燎叔的吼叫撕破雨幕。绞盘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渔网裹着鱼群跃出海面，银鳞金鳍的黄鱼噼里啪啦砸在甲板上。

有条肥硕的大黄鱼直接蹦进枝枝怀里，尾巴"啪啪"抽着她胸口。

"这得二十斤！"老张喊。

枝枝捧着乱扑腾的大黄鱼傻乐，鱼鳃喷出的黏液糊了她满脸。

桑桑拎着防水绷带跑回来，先擦她眼睛再处理自己手背被鱼鳍划出的血口子。

老张蹲在旁边剖鱼，鱼肠子"哧溜"滑进塑料桶："小娘子好手气，这鱼眼珠子亮得能当灯泡使。”

船舱里飘起鱼汤的鲜香时，暴雨终于砸了下来。枝枝缩在储物箱拼成的临时座椅上，看桑桑跟燎叔一起打水手结。他修长的手指在麻绳间穿梭的模样，像极了在弹钢琴。

"当年拍《海雾》时学的？"枝枝把热鱼汤吹凉递过去，蒸汽糊湿了他的睫毛。

桑桑就着她的手喝汤，喉结滚动："那会儿在甲板上吐了三天，导演差点换人..…."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打断。

暴雨砸得人睁不开眼，老张突然探头进来，脸色比乌云还沉："后头跟着条快艇，看着像狗仔。"桑桑抄起望远镜，镜头里闪过熟悉的炮筒镜头。

"要甩掉吗？"燎叔准备转舵。

桑桑想了想说："不用，别管他们。"

午夜时分的风暴像是发了疯，浪头把渔船抛起四五米高。枝枝缩在驾驶室角落，看燎叔跟方向盘较劲。

仪表盘红灯乱闪，雷达屏幕上的绿线扭成麻花。

驾驶舱外，老张的闽南脏话和风暴对轰。桑桑哼着荒腔走板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手指在枝枝腰间打节拍。

防水手电筒滚到角落，光束里浮尘乱舞，像被惊动的萤火虫。

桑桑用救生绳把自己和枝枝捆成连体婴，绳子在她腰间多绕了三圈。防水绷带缠上她冰凉发颤的手腕时，他指尖的温度比绷带还凉："当年在挪威拍雪崩戏..…."

"知道知道，零下二十度吊威亚嘛。"枝枝把急救包拍在他胸口，"桑桑老师现在该教海上求生课了。"

"抓稳！"船体45度倾斜的瞬间，燎叔的吼声劈开惊雷，渔船在浪尖跳着死亡之舞。枝枝的素描本在颠簸中翻开，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二十三岁的桑桑——他浑身湿透跪在暴雨里，手中捧着的是用防水袋裹着的素描本。

凌晨两点，备用发动机的喘息像垂死老狗。老张蹲在冻鱼箱上数战利品，手指被鱼鳍割破的口子凝着血痂。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时，他们终于在备用发动机的喘息中靠岸。枝枝数着战利品的手直抖，桑桑拍下她拎着一尾金鳞黄鱼眉开眼笑的样子。

突然他走上前，扣住她的后颈深吻，虎牙划过她的下唇。防波堤外，狗仔的快门声混着海鸥啼鸣声“咔擦擦”响起。

“明天你又要上热搜了，枝枝小姐。”桑桑贴在她脸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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