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走私案

“贺大老爷好像还参与过一桩走私案吧？”五皇子思量着开口。

　　贺远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那是一件很久远的事了，是在先帝晚年时候的。那件事他做得很干净，参与那件事的人，无一不死在了他手上，皇家就算是查，也无从查起。何况……要是皇家真知道这回事，那为何会这么多年都不动他？那不是摆明了找不到证据吗？

　　也对，当时皇家就没发现这回事，就算现在那几个皇子接手，也是一样。只要他不认账，这件事也是个无头公案。

　　笑话，当年这件事发生时，大皇子翼璟暄也才四岁出头，那些个皇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他心下自我安慰着，却是越来越慌了。

　　“崇和三年，贺大老爷偷偷将一车兵器运到当时的凌翼和明安国交界处，是吧？”

　　五皇子这句话出口，贺大老爷立刻警觉起来。

　　“这一年的七月，你派了一群家丁，将一堆兵器，从凌安城运到越明城，几百里路，还能瞒过朝廷的耳目，本事不小啊。”

　　“若我没有记错，那个跟你接应的走私犯，是姓元吧？”

　　“什么姓元？根本就没有姓元的！”

　　“啧啧啧……”五皇子咂咂嘴，倒是抓住了一个话头——“这么说，贺大老爷知道他是谁？你终于承认你参与过这件事？”

　　“我……我没参与，只是猜的，毕竟……毕竟在凌翼境内，姓元的没几个人。”

　　他用这个理由堵翼瑜晓的嘴，倒还说得过去，但偏偏……

　　“看来是年头太久，贺大老爷记性不太好，那我就费些神，来提醒提醒你。”

　　贺大老爷都懵了。提醒？他怎么提醒？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被他处理掉了，就算想留下把柄都难，皇家就算知道这回事，也难找到证人，他怎么证明这件事发生过？

　　但下一刻，五皇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是在吩咐一个狱卒——“将那个五七三七号囚犯带出来。”

　　本以为是皇家随随便便抓了个人，没想到，当那个囚犯被押着出来后，贺大老爷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

　　“田琮，你……你不是……”贺大老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一身灰布衣，头发灰白，面容略显沧桑，但腰板挺地笔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不是什么？说啊！”田琮反问。

　　他朝着五皇子行了个礼，然后解释道：“我原本是住在以前天齐国和凌翼交界之地的一座山头，那儿有个寨子，叫青林寨，凌翼边境守边将士建起来的一个营寨，我们干的营生，理论上来说，算是走私，但往外运的大多都是当地百姓托我们运到外面去卖的生活物品，我们也不会从中牟取私利。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走私吗？正常的边境贸易并不违法。”

　　“小人知道，因为运的是兵器，性质不同。”

　　“知道你还这么做？这叫明知故犯！”

　　田琮当然知道这些，可是…他也很无辜啊！因为当时贺大老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他的家人，威胁他说如若不服从，就血洗青林寨。

　　田琮当时是青林山的第一把手，为了保住山寨，只好听了他的差谴，想尽法子将这批兵器运了出去。

　　当时贺远说要是这件事成了，重重有赏。当然，他并非奔着所谓的赏去的，而是怕他手里控制着的、自己的家人。

　　但他没想到，贺远可以这么狠。

　　送完那批兵器后，三天，他回到家里，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狼藉——大门被踹了个半残，满地鲜血……和尸体。

　　——他的父母，长姐和姐夫、三岁的小外甥，还有他的妻子、九岁的女儿、七岁的长子、襁褓里两个多月的次子，和他十四岁的弟弟，一家十口，全被杀了。

　　明明半个月前还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就这么段了。

　　那时候贺远听说了这件事，怎么说来着？他说，早知道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劫难，就不让他去送了。

　　贺远当时很自责，还在安慰他。可以说，那一段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里，若不是贺远，他早就一头撞死了。

　　话，他信了，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只是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

　　“贺远，一大家子十口人，十条人命，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田琮声音凄厉，眼中满是仇恨的血色。

　　若不是这里是疏清殿，若不是五皇子还在场，他那一巴掌早就甩在贺远脸上了。

　　不仅是贺远，还有贺家。走私兵器与造反同罪，反正贺家注定要亡，他不介意替皇家动手。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右……这一大家子就只剩他一个了，而他也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剩下的时间，活不活，都一样。

　　翼瑜晓看他双拳紧握，两眼通红，心中暗叹。

　　田琮不是他派人抓捕的，而是自投罗网过来的。他所说的走私案，由于过去时间太长，人证不足，也没有物证，至今未能确认真假。

　　但田琮一家被杀，却是货真价实的，也八成是贺大老爷动的手。

　　“五殿下，”贺远朝着翼瑜晓，跪了下来，一脑门子磕到地上，凄凄哀哀地说，“五殿下，这田琮是在胡诌八扯，这是栽赃陷害！我连他家在哪都不知道，何以杀他全家？再说，我跟他什么仇什么恨，至于杀他全家？”

　　“田琮！我跟你究竟是何仇何怨，让你如此往我头上泼脏水？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当然没好处！”田琮大大方方地答，“我也不奢望有什么好处，左右我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了，也不怕什么。”

　　听了他的话，贺远浑身都在颤抖，很明显是在心虚。

　　“行了！将贺远押进牢里，待审。”五皇子不想再听他掰扯，冷声吩咐牢头。

　　贺远都懵了。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明明开始只是贺氏打死了程家的庶子，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就因为一个庶子的死，就要彻查贺家，皇家不会是疯了吧？

　　他被愣愣地带进了一间牢房，牢房门关上那一刻，就听翼瑜晓在他身后说了一段话，凉飕飕的、依旧像一座不融的冰山—“你说你们贺家，惹谁不好，偏生要惹二公主。知道犯了事就老老实实在一旁待着，闭了嘴没人把你们当哑巴，一个两个的是多大能耐啊？非得顶风上，生怕别人看不着你。话该！”

　　意思很明显了，谁叫你们贺家在二公主面前“卖弄”？

　　直到五皇子离开了，贺远依旧想不明白，明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到底是出了什么异数，让这么多事被牵连出来？

　　这里面，绝不止一个田琮这么简单。

　　而在这时，他口中的异数，正在翼璟晞府里查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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