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吴道之商谈后,钟挽灵还得时常去琅嬛阁后山尝试吴道之新找到的净化魔气的法子。其实钟挽灵真的很想跟那位热心的老师叔说“这魔气不净化也无妨,能让它别碍事就行”,可每每看到吴道之沮丧的神情她就说不出口,最终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这种名为为她调理实则打发时间的密会。
“听说师侄现惹上了一个令人困扰的小麻烦?”吴道之一边将围困的白子从棋盘上提出,一面道。
钟挽灵专注于右上角的布局,轻轻“嗯?”了一声以示疑问。此时棋局上全然没有两人之前的轻松和睦,黑白两边不分上下杀得难舍难分。
吴道之捋髯,见钟挽灵沉迷棋局既无反应、亦无兴趣,挑明了说:“师侄可记得时常挑衅于你的弟子?”
钟挽灵反应依旧不咸不淡:“哦,是有这么一个人。”
吴道之苦笑摇头,戏谑道:“还是师侄大度,像那般纠缠,普通人早已烦不胜烦,师侄竟全然不放在心上,连人都记不得。”
钟挽灵失笑,目光却仍停留在棋盘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好烦的,反正他也打不赢。”
吴道之苦笑,梁从云那小子嚣张狂妄是出了名的,而且天赋修为都不错,对宗门大多数执教教习来说都是令人头疼的角色,可能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教习会不以为意了。
“其实晁云山跟老朽还有些渊源,老朽曾与晁云山前代老山主有旧。前代山主曾托我对他家后人关照,但是十多年前,也就是上次玄天遴选却出了一个事。”吴道之顿了顿,在中盘落下一子,问,“不知,师侄可曾听闻十年前风云之争?”
钟挽灵默不作答,她向来对这些事漠不关心,与其花心思在这些别人的八卦上,不如多看两个术法来的有趣。
吴道之知钟挽灵的想法,却仍是自顾自地说着:“其实那件事说来还与师侄你的遭遇有些相似呢。”
钟挽灵提子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终于是被勾起了些兴趣。
“梁从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名为梁从风,现在也在上清宗,在清虚阁武天节门下。”吴道之一边落子,一边说,“本来一胎双生,同父同母没什么厚此薄彼的道理,只是,梁从云这孩子有些特殊。”
钟挽灵回想起梁从云的面貌,栗发蓝瞳,立刻有了一个猜测,皱眉,“莫非是他身上的西域血统?”
吴道之叹了一口气。“没错。从风、从云同母所出,但只有从云继承了母亲的发色、眼眸。虽然两兄弟能力相当,论天赋、聪慧可能还是弟弟从云更胜一筹,但梁从云这发色这鬼瞳,难免让人心生芥蒂。所以,当年晁云山推选来的人是从风,而非从云。不过,那小子后来跟你做了一样的选择,他参加了玄天遴选,以第三名的成绩入学了上清宗。”
“只是,这事就成了那小子心中的一块心病,之后也一直与从风势同水火,连带着与这代山主也关系僵冷,还好几度闹到紫微殿去。老朽曾想将从云收入门下,或是说服武师弟也收下从云,从而化解这段矛盾,可那小子狂傲不羁,与琅嬛阁格格不入,又不愿与胞兄同门,更是一直不愿屈居其他执教门下。哎……可若是这般下去,必然耽误了他自己的仙途,我也愧对我那老友所托。”
钟挽灵点点头,漠然地“哦”了一声,落子,将右上一片尽数收入囊中。
吴道之“哎呀”一声,后悔莫及,却只能边摇头边委屈地嘟囔:“哎呀,师侄你这是趁人不备呀。”
两人又杀了两个来回,吴道之才勉强挽回败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问:“不知师侄对那梁从云怎么看?”
钟挽灵一边不骄不躁地经营起另一侧的布局,一边道:“我对此人倒是没什么恶感。”钟挽灵落下一子,“师叔想让我怎么看此人?”
吴道之心说,别说恶感了,你压根连人都记不得。“我只是想看看师侄的想法,师侄照直说便是。”
钟挽灵执子的手抵着下巴,略作思索,似是思索这个问题,又似思索棋局,须臾落子答道:“我觉得他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
吴道之不由笑了出来。这梁从云算是上清宗名人,各种说法他都听过,大多说此人天资和能力都属上品,奈何性格乖张又猖狂,是个令人头疼的狂人,从未听闻像钟挽灵这样的评价。“哦,怎么说?”
钟挽灵一边思索着棋局,一边说:“他是常常找我切磋挑战。可,他明知道我体力、体能和剑术远不及他,却从未挑战过我的劣势。堂堂正正,绝不会乘人之危,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若是他能跳出自己的枷锁,没准能成为一代圣人。”
吴道之执着黑子,惊讶地看着钟挽灵。
钟挽灵见吴道之迟迟未落子,抬起头:“师叔,怎么了?”
吴道之捋髯,欣慰地看着钟挽灵,笑道:“想不到师侄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如此甚好,也许师侄正是他的有缘人也说不定。”
钟挽灵迷惑地看向吴道之。
吴道之却很是高兴,道:“师侄该是知道,凡要做更深的研究或是历练任务,是需要有自己一脉的弟子的,没有自己的一脉师门,不论是学习研究还是外出历练,都寸步难行。梁从云那弟子,虽是性格桀骜难以驯服,资质能力却是极好,师侄若是能将其收入麾下,必有大用。对那小子而言,若得良师,亦可助其突破,也算是了却老朽一块心病。”
钟挽灵失笑:“小侄哪敢收师叔想要的人?只怕其余师兄师叔也如是想吧。”
“唉,师侄不可乱说,是那小子眼高于顶,哪里是我不愿呀。”吴道之直呼冤枉。
钟挽灵笑说:“师叔莫要紧张,晚兰说笑的。只是,如此头疼的人物,只怕晚兰也是无法。”
吴道之嗔怪地瞪了钟挽灵一眼,旋即宽慰道:“师侄过谦了。你可是一年间做到了我们这些老头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符法振兴还是得靠你们年轻人呀!”说着吴道子落下一子,又将左上的一片全数收入囊中。
吴道之狡黠地眨眨眼,道:“师侄大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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