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梁王

皇帝赐了我一头金猪，一只鹦鹉，还有钱币布匹腌肉……杂七杂八地装了十来车，过完年节没几日，就把我们打发走了。

　　临近王都，杜信喝了酒醉得酣甜，我自呼噜声里辨别出车外的响动，伸出手拍拍车沿：“停车！停车！”

　　我的车夫富龟看我一眼，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长长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不待众人奇怪我已敏捷地跳下了车。

　　我三两步跑到渠边草垛子旁，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宝，色眯眯地搓着手道：“嘿嘿，这位夫人姿色不错呀！小美人，愿不愿意随我回王宫哪？”

　　初春枯黄的草垛子里，回应我的是一声娇气的猫叫。

　　修长雪白的四肢，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嫩的鼻子，太美了。

　　渠边的小母猫翘着尾巴“喵”“喵”地叫唤了两声，又转头冲身后的草丛叫唤两声。

　　草里头遂起起伏伏响起更娇嫩的几声应和。

　　我指着眼前的一大三小，对追过来的两个奴婢摩拳擦掌地指着猫道：“麝香，椒香，展示你们忠心的时候到了，快，把它们给寡人捉住！一只不留！”

　　麝香和椒香是皇帝为了膈应我而赐我的美貌奴婢。

　　捉猫不难，不消一会儿我便兜着拐骗的猫夫人母子回了车。

　　却在经过几个后车时嗅到一股味儿。

　　这味道隐约有些熟悉，我问车旁的富龟：“这后面的车怎隐约一股味儿，是什么腐坏了吗？”

　　富龟招呼着几个护卫闻了一圈，的确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

　　“货物太多不好分辨，待回宫后再看吧。”

　　我交代了富龟两句，上车后将一兜的猫拿了出来，惹得喵喵几声叫。

　　杜信惺忪醒来，看到是小猫嘿嘿邪笑，随手捉了只小猫崽狠狠吸了一口：“猫味儿的，阿端真香。”

　　车内圈在金笼子里的鹦鹉见我进来，扑扇着翅膀又欢叫起来：“阿端真香，阿端真香！”

　　真是难以忍受。

　　我黑着脸将这只让我丢了一路脸的破鸟掏出鸟笼，打开车扔了出去，又将车里乱叫的小猫崽装进笼，算是安静了片刻。

　　被我放归自然的鹦鹉显然不愿意回归自然，车刚刚启程就飞上车顶，更大声叫道“胶西王真香”“胶西王真香”，一路震耳欲聋的嘲讽。

　　这下好了，丢人丢回王都了。

　　王都大街行人的议论里我好容易磨到王宫，终于忍无可忍跳下车，随地拾起小树枝，将车上的破鹦鹉驱飞了去。

　　“大王，不好了！”

　　富龟还记着方才的臭味，我驱赶鸟的功夫他已在有臭味的三辆车上找了一会儿，还真寻出了东西。

　　是装着钱的三辆车出了问题。

　　我心下一揪。

　　“这车里有包着屎的大肠！”

　　富龟用我打鹦鹉扔下的树枝挑起三袋不明物体，捂着鼻子哀怨地扔到了远处的水沟里：“这皇帝怎赐钱还赐屎，难闻死了！”

　　这可错怪十弟了，十弟虽然有些见不得人的恶趣味，但也做不出赐屎的事。

　　这么片刻功夫，更臭的味道飘散开来，我忙捂住鼻子躲了老远，嫌弃地指着车道：“必然是淮南王手下报复的我，哎呀不能要了不能要了，把这几车钱卸了扔外头，快去扔外头！快去快去！”

　　那刻骨铭心的臭味对我打击太大，我整整三日都吃不下饭，是以我带着杜信出了趟门，去我兄长的王宫讨饭吃。

　　“你招惹的人家，还有理了。”

　　母亲奉养在兄长这里，我与阿兄时不时看她，她现下做鲁国王太后舒坦得很，此时听着我苦大仇深的诉状，非但不同情我，还抱她的乖孙一起嘲弄我：“你父亲说得不错，你这小子在娘胎里就是颗坏心的蛋，自小到大可没少做过坏事，人嫌狗厌，这下有了克星，为娘看着可乐呢！”

　　“不！”

　　母亲话音方落，兄长就放下吹奏的埙，摸了摸我的脑袋。

　　却转脸与母亲不赞同道：“娘，不不不不……阿端，端不是坏蛋，阿端端是好蛋，娘娘娘不要这么说他……”

　　兄长自小带的我，他比我年长很多，幼儿时期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对我非常宠溺，他眼中的我天真可爱，善良活泼，平易近人……总而言之我很好很好，并不爱旁人说我的坏话，只是生来口吃，常常辩不过抱怨我的人，对我有些愧疚，于是越发纵容，恶性循环，我就是今日这般的坏蛋了。

　　我忙坐在兄长身旁，与他同仇敌忾地附和道：“就是呀，端端不是坏蛋，是好蛋。”

　　嘿嘿，小坏蛋，小坏一点的好蛋。

　　母亲看着急了眼回护的兄长笑得愈发欢快，吃着阿光送到手里的橘子含糊道：“鱼鱼，你出宫早些，不晓得这坏蛋的名声，娘与你讲些你不知道的事…”

　　我心下一紧，母亲果然把我少年时做的事抖落了出来。

　　“……”

　　我责备地看了漫不经心的皇帝一眼，鼓着颊踮起脚，方够得着他抚摸我的手掌，鼓着颊拿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再责备地看他一眼。

　　“抱歉。”

　　皇帝回过神，才知道自己方才没摸到我。

　　他再摸了记我的脑袋，而后将我推了出去：“你去吓唬吓唬刘武那几个儿子，朕就呆在此处，要是刘武欺负你，你就跑过来找我。”

　　为何是我，因我是目前兄弟十个里为数不多没有之藩的皇子，也不若太子要学经书，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调皮捣蛋玩弄几个堂兄弟，把刘武一家吓回封地。

　　“儿子的作用正是如此，朕就靠你了！”

　　皇帝拍拍我稚嫩的肩膀，如是深沉交代道。

　　当年他大约也是这么交代晁错的，结果砍了晁错给诸王做交代了。

　　我看一眼此时负手而立故作高深实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皇帝，心思到时莫说给我撑腰，他自个儿恐怕溜得比谁都快，却也没怎么迟疑地去了梁王与太皇太后那里。

　　远远地我蹦蹦跳跳地跑进帐，热情似火地对我的堂兄弟们打招呼道：“阿兄阿弟，我又来找你们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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