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天下无双，家贼难防（二）【你真是疯了！】

临近子时，夜很深，很静。

月光打在竹叶上，像素银，又像灰蒙蒙的轻纱。

花莫莫衣袖翩迁，极轻，衣袖擦过竹叶，带得竹叶轻晃，却没有声响。

说是走，速度却比吴媒婆的狂奔更快，他总躲着月光，轻飘飘地，飘到了赵宅正门。

花莫莫：（差一刻子时，离事发不到一个时辰，伤得若是轻些，还能救）

花莫莫将手贴上大门，微微用力，却没有弄响铜饕餮口中的衔环。

花莫莫：（锁了！？两道闩）

像竹镇这样的地方，常常是没人锁门的，那样穷，偷什么？

更何况是用了两道闩，死死闭上，奇怪，奇怪！

花莫莫：（吴婆婆是怎么进去的，或者她进去之前门就锁了？）

花莫莫：（还是…她走后惊动了什么人，门才关了）

花莫莫退下石阶，端详眼前的大门和宅子：

木制朱漆牌匾高悬“赵宅”二字，据贾仙人说，这就是那个什么“破魂刀”赵生明（也就是赵老爷，赵奶奶的雇主）亲笔，真如蛟龙出海，侠骨铮铮云云。

他自然不像贾仙人那样博学广识，在竹镇待了快六年。对他而言，江湖？太远、太远了……

赵老爷也从来就不是什么“破魂刀”赵生明，只是位常年礼佛，定期来“余记明事铺”买长明灯的阔老爷。从来，而已。

……

夜色太深，没有缝隙，没有波澜，没有声音。花莫莫眼睫微动，他闻得到，也听得到：

花莫莫：（……血、和死人的声音）

浅灰色身影一闪，进了赵宅与别家相邻的小巷。

往里走，会变窄，直到只容他这样看着都有些瘦削的身形侧着过。

面前，是一扇小小的窗。

窗上，暗红色血液大片大片，月光透下，发着幽幽的紫。

花莫莫只扫了一眼，拢起衣袖，轻飘飘旋身翻进屋。

扑面一股血腥味，细辨后味是酸的，人死久了，血腥散不去，变质前便是如此。

屋中两滩干涸的血泊——门口倒的是赵奶奶，赵小妹倒在床边，靠着墙。

花莫莫搭了二人的脉，又摸了腋下——早已冰冷僵硬。二人双目睁得很大，赵小妹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张着嘴，看形状像在喊“妈”或是“啊”。

但她终究没能喊出口，咽喉上伤疤狰狞，嘴边也全是血，牙掉了几颗，舌头被剜了一半。

花莫莫：（多处要害有伤，仇杀么？）

花莫莫：（伤口如此狠戾，什么样的恨，要一个孤陋寡闻的浣衣老妇死得这样惨？）

花莫莫：（总不会是哪位高手失心疯了，窜进好好的民宅乱砍吧，是，又怎么没人喊）

赵奶奶心口一个大血洞，里面是半颗永远不会再跳动的心，另半颗，在门外扔着。

花莫莫：（死在门前，是来开门，不是逃跑！）

花莫莫：（没有出手格挡……是凶手太快，还是双方认识）

花莫莫没有拿走任何物什，甚至没有帮赵奶奶和小妹闭上眼睛，他只怕会被发现异样。

很快，他将赵宅检查完毕。

七具尸体，死法各异，共同点就是：死得都很惨，疑点也很清奇——两具尸体没有头，年纪都很轻，一男，一女。

……

回去时，起了风，竹林连绵起伏，飒飒地响。

花莫莫并无心听竹涛沉浮，他比来时更小心，藏在月光都找不到的地方，几乎是飘回了小屋。

进了屋，露水湿了衣衫，好像格外冷。

吴婆婆微微起身，从头到尾，一寸一寸地打量他，就差问：你、你怎么没死？你是人还是鬼？

花莫莫：真的是我，活人，不缺胳膊不缺腿

吴婆婆：…奥，哦哦

花莫莫：婆婆，你见到她们…遇害是在什么时候

吴婆婆：亥时，二刻。我家到那也就一柱香的功夫

吴婆婆：打个来回也就两柱香

花莫莫：……这么快，杀七个人……

吴婆婆：噢不，比二刻要晚！

吴婆婆：我返回来，赵家大门落了锁，我叫她们，没人应

花莫莫：（戌时末亥时初落锁，并且杀人）

吴婆婆：只能绕到旁边那个三角巷，开了个小窗的那间，那儿地方挤，不亮堂，她们家老爷就让她们住那儿

吴婆婆：我想着，事儿都成了，把银子从窗户一递，明儿也好向长青那家回话

花莫莫：（还是先死的是其它人，吴婆婆走后，凶手才动的手）

花莫莫：（不对，赵婶儿在给谁开门？惊诧、恐惧，短短两柱香而已，赵宅里变了什么？）

花莫莫：（她在赵宅住了十几年，有什么怪事好惊讶？）

吴婆婆：谁料呐，她们就、就那样了

花莫莫：你，确定她们那时已经死了吗

吴婆婆：全是血，人也不动，能不死吗

花莫莫：这倒也是……

说完，花莫莫便不再问什么了，只静静坐着，让混乱的头绪在脑中打转，直到清晰

花莫莫：

花莫莫：（赵老爷和夫人应该有几分功力，贾仙人那种半个江湖都知道的大侠最有可能是二流高手）

花莫莫：（这两个人不算好杀…最短两柱香，最长不超过一个时辰，不声不响虐杀七个人。）

花莫莫：好厉害的武功

花莫莫：报仇的手法，却锁上门么？

花莫莫：那报给谁看，总不可能是纯发疯。

花莫莫：锁门又不清理善后，也不灭口，他或者他们在纠结什么？

花莫莫：（武功高强，残忍、昌狂的凶手么）

花莫莫：他要毁尸！

花莫莫：他不怕有人查出真相，找来报复。他有办法让这七个人死无对证！

先前，吴媒婆见他只草草问了几句，来去都匆匆，回来也只问这么几句，就又不再说话，只得安静坐下。

希望他也是被那样可怖的场景吓坏了，祈祷他无暇再想出像先前那种：跑的满是血的凶宅看一看，这类纯属作死的主意。

花莫莫抬头时，一道灼热而希冀的视线便粘了上来。

像要掰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并且最好不要太荒诞。

他十分温柔地笑着，看向吴媒婆。

烛光太暗，看不清他弯弯的眸里藏着什么心情，语调却是轻松的，似乎还有些愉悦：

花莫莫：婆婆，我想再去一趟赵宅

吴婆婆：！什、什么？！！

吴婆婆瞪大双眼，脸上就差写：你tm真是疯了！

花莫莫：别怕别怕，我也是为了你好呀

花莫莫：你想呀，要是大家第二天发现赵家七口人无缘无故，悄悄地死了，你还是最后一个找上赵家的人……

吴婆婆：我、怎么可能是我！？我、我怎么可能

花莫莫：当然，也可能不会是你，乐观点呢，你可能被当做证人。

花莫莫：或者明天你演的很好，没人发现你去过赵宅。

花莫莫：可是坏一点嘛，你被发现了，哪位官老爷突发奇想，要破个大案呢，说不定你就被抓了，说不定下了大牢，他们就能让你就说出点什么…再或者，刚好，凶手发现你了呢？

吴婆婆：可、可我们不该装作没看见，不知道么？你、回去干嘛

花莫莫：回去把大家叫醒呀，大家一起看见赵家灭门，就只会有悬案，不会有嫌犯了呀，毕竟都是证人嘛

花莫莫：到时候，就算凶手想灭口，知道的人太多。他，或者他们也会有所忌惮。

花莫莫：最好的选择就会变成：想办法毁尸。

吴婆婆：……！

吴婆婆：你…不为她们报仇？

花莫莫：我倒是想，也许会吧

花莫莫：说不定，哪天我就遇见了一个顶厉害、还热心肠的大侠，替我为她们报仇呢……

花莫莫：反正那个凶手十个我也是打不过的，倒不如想想现在

花莫莫此言纯属瞎扯，此时此刻，他哪里会想得到：

就在不久之后，果真有这么一位风光霁月的少侠，替他手刃了这群恶徒。顺便，还把自己给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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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时辰中的“初”与“正”：一个时辰2h，前一小时叫“初”（比如子初【23；00-24：00】）；“正”就是后一个小时（子正【24：00-1：00】）

贾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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