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自那之后，老鸨对姜沅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再也不让姜沅去做那些粗使杂役，而是专门安排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小院，让姜沅安心学艺。

教琴的师傅是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琴艺超凡，曾为宫廷演奏。他轻抚琴弦，乐音如潺潺流水，可对姜沅要求严苛，一个音符出错，便会严肃指正：“琴音需如诉衷肠，方能打动人心，重来！”

教棋的是个精于算计的中年男子，摆开棋局，便开始传授心机：“落子讲究策略，要洞察对手心思，将其掌控于股掌之间。”

书画师傅是个气质高雅的女子，挥毫泼墨间尽显风流。她对姜沅的画作百般挑剔：“笔墨应饱含神韵，你这画太过生硬，缺乏情致。”

至于魅惑之术，老鸨亲自指导，扭动着身子示范：“走路要摇曳生姿，眼神要勾魂摄魄，说话要软糯娇嗔。”

姜沅在这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痛苦不堪，可老鸨却时刻盯着，稍有懈怠，便恶语相向：“不想吃苦，就等着被卖去下等窑子，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老鸨的高压督促下，姜沅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无数个日夜，她在琴房里指尖磨出血泡，仍在琴弦上机械地按揉勾挑；于棋桌前对着冰冷棋子，反复揣度人心算计；在书房中宣纸堆积如山，只为练出那让书画师傅点头的神韵。

随着时光流转，她抚琴时，曲调如泣如诉，能让听者痴醉；对弈时，心思缜密，令对手不敢小觑；挥毫泼墨，画作尽显才情。施展魅惑之术时，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勾人魅力。

消息不胫而走，引得无数公子王孙、文人雅士慕名而来。青楼门槛几被踏破，老鸨笑得合不拢嘴，每日安排姜沅应酬各路贵客。

老鸨看着姜沅在这青楼里日渐成为众人焦点，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她瞧着那些为姜沅一掷千金的客人，早就盘算着让姜沅彻底下海接客，好赚个盆满钵满。

一日午后，老鸨迈着小碎步，扭进姜沅的房间，皮笑肉不笑地说：“沅儿啊，你看这来的客人都对你痴迷得很，你也该为这青楼多尽些力，接客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姜沅心中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妈妈，您瞧我这每日与那些文人雅士往来，他们送的金银珠宝、名贵字画可不少。若我接客，难免落人口实，那些贵客说不定就不再登门。但要是我继续做个清官儿，吊着他们的胃口，他们为了见我，定会花更多银子，这长远来看，赚的可比我接客多多了。而且，我还能想办法让他们给青楼带来更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提升咱这的档次。”

老鸨一听，心中犯起嘀咕，在房里来回踱步，权衡利弊。

姜沅见状，又趁热打铁：“妈妈，如今戏曲盛行，要是您请人教我唱戏，我登台表演，必定能吸引更多客人，到时候咱们这的生意，肯定更加红火。”

老鸨眼睛一亮，觉得姜沅说得有理。若她唱戏，既能维持“清官儿”的噱头，又能吸引更多客源。思忖再三，老鸨终于点头：“行，就依你。但你可得给我好好学唱戏，要是砸了招牌，可没你好日子过！”

自打与姜沅达成协定，老鸨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差人去请城中名角李夫子。

李夫子在戏曲行当里，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扮相、唱功、身段无一不精，门下弟子众多，却极少愿意亲自调教。好说歹说，老鸨才以重金将他请来。

李夫子初次见姜沅，上下打量一番后，眉头紧皱，毫不留情地数落起来：“你这模样虽说有几分标致，可这唱戏，光靠脸可不成。身段不够婀娜，一举一动缺了韵味，台步更是拖沓，毫无轻盈之感。还有这嗓音，虽说清亮，却太过直白，缺了那婉转百回的韵味，如何能唱出戏中精髓？”

姜沅听着，心中虽委屈，却也明白李夫子所言非虚。而且，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从那刻起，她便铁了心要学好唱戏。

每日，天还未破晓，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姜沅便已起身，匆匆赶到小院中练嗓。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似刀割般划过脸颊，她却浑然不顾，张口对着清冷的空气吊嗓。每一个音符，都似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口中呼出的热气瞬间在冷空气中氤氲散开。

长时间的练习，让她的嗓子红肿疼痛，吞咽口水都如针扎一般，可她依旧不停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练好。

练身段时，李夫子手持藤条，双眼紧紧盯着姜沅，眼神中透着严厉与专注。姜沅每做一个动作，他都仔细审视，稍有差池，藤条便“啪”地一声落下，清脆的声响在小院中回荡。

“唱戏讲究举手投足皆风情，一招一式都得有板有眼，这兰花指，要柔美中带着力道，再来！”

姜沅咬着牙，强忍着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动作，汗水湿透了衣衫，贴在后背，却丝毫不在意。

台步练习更是艰难无比，姜沅脚踩高高的木屐，头顶水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都力求平稳优雅，稍有不慎，水盆里的水便会溅出，打湿衣衫。

她的双腿因长时间的站立与行走而颤抖，双脚也被木屐磨出了水泡，可她依旧紧咬嘴唇，坚持练习。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沅的努力开始有了显著的成效。她的嗓音愈发婉转，如同黄莺出谷，那声音在戏楼中绕梁不绝，每一个转音都恰到好处，充满了韵味。身段也变得婀娜多姿，水袖轻舞间，似能勾走人的魂魄。只见她轻轻一抖水袖，便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姿态优美动人。台步更是轻盈稳健，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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