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秦媛媛

“少爷说，必须在短时间内取得目标人物的信任，最好让他们爱上你。”　

　　小皮鞋踩在油柏路上，眼前的景色在绿林小道上和昏黄的车内不停切换。

　　阳光透过香樟叶撒在李玉姝身上，身边的年级主任摆着笑脸，他模糊说着什么和黑暗中的警戒低咛重叠。

  口袋里的金色名片沉甸甸的发烫，像是要将衣料灼烧殆尽，她的虚伪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玉姝同学，你脸色有些不好。”从身侧伸过来一只丰满的手。

　　李玉姝眯了眯眼，不动神色躲避：“只是头一次离开家这么远，有点想家了。”

　　她的余光快速掠过一个润亮的闪光从绿影叠叠中穿梭而过。

　这个时间点正在上课，路上不可能有人。李玉姝转了眸子，暗下思索后，指向那边奇怪道：“老师，那里刚刚好有几个学生走过去了，难道是要逃课吗？”

　　孙主任摆出自信的神情，大手一挥：“绝不可能，雅苑学院一向秉持着和谐友爱的教学传统，别说逃课了，就算是请假也要经过我三审三批。”

　　李玉姝闻言暗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对着孙主任扬起一个笑脸：“老师，那我们就去看看呗，雅苑学院太大了，很多地方，我都还没看过呢。”

　　说完，李玉姝大步流星的跑进了树林里面，孙主任还没来得及喝止住，就只能跟上她越来越远的身影，一并扎入绿林之中。

　　这片林子有些年头了，树冠高大蔽日，越往深处便越加寒凉。

　树林深处树立着一座简陋的小木屋，沾满灰尘的窗户似乎有一闪过的朦胧光亮，身后的孙主任已经追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淋漓。拽住李玉姝的手臂就要往外面走，嘴中教训道：“你怎么能够不经过老师允许就私自入林呢，这样没规矩，以后在学校里还得了！去办公室！我今天必须好好跟你讲讲规矩。”

　　李玉姝费力的止住脚步，指了指那座木屋，孙主任满不在乎道：“那是之前巡林员住的，不过很早就废弃了。”

　　就在这时，木屋里面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叫声，两人瞬间噤若寒蝉。

　　李玉姝挣脱开他的束缚，松了松勒出红痕的手臂，和孙主任互看了一眼，对方立马低下声音：“你马上出去，我带你去教室，这件事情交由校方处理。”

　　目地已经达到，李玉姝撇撇嘴由他牵着，正准备离开。忽然远处传来“嘭！”的一声，本不结实的木板被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撞开，那人顺着草地滚了过来，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孙主任连忙松开李玉姝，将摔得不成人形的女孩扶了起来，拍去她身上的泥土道：“孩子，你还好吗？”

　　李玉姝揉了揉戳红的手腕，抬眼和站在门口的少女对上视线，灰尘弥漫在空中，随着光束忽隐忽现。

　　在身边人一声声阵痛和孙主任细心安抚的声音里面，李玉姝看向那个少女，她穿着白T棕色马甲，还有一件红绿相间的短裙。

　　长得倒很乖，散着一头波浪卷发，整一个美式小甜心装扮。

　　她靠在门框上，视线从哭泣不止的女孩移到李玉姝身上，表情从鄙夷到打量。

　　木屋里显然还有人，窗户的火光飘忽不定，从里面勾肩搭背又走出来几个少男少女。

　　“秦媛媛，你在看啥呢？” 一行人在看到体态膘圆的孙主任时，皆是一愣，随后撒鸭子似的逃走。

　　孙主任气急败坏的跺脚，指着那一个个远去的背影：“都给我停下来！欺凌同学，屋内纵火，抽烟，这都是要记大过的！”

　 不过一会，小木屋旁只留下靠在门框上和李玉姝对视的那个“美式小甜心”，停留在原地没走。

　　孙主任眯起眼睛看了她好一会，那“美式小甜心”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三人面前，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李玉姝。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牌，又像是在做自我介绍：“我叫秦媛媛，逐鹿班的。”

　孙主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拍了拍扑在他胸前颤抖不已的女同学，蹙眉道：“那几个是谁？哪个班的？你们在一起欺凌同学多久了，说出来还可以宽大处理。”

　　秦媛媛嫌弃的目光落到哭泣不止的女同学身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女同学缩了一下肩膀，停止的哭泣，含着眼泪的乌黑双眸透过头发，颤巍巍的望向她。

　　秦媛媛抱臂，轻笑出声：“那似乎该让这位罗清清同学说一说，到底是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来背刺我呢？”

　　罗清清躲在孙主任怀中，侧过脸，咬唇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媛媛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扭头往外面走去。

　　在她转身刹那，李玉姝看见了隐藏在乌黑发丝下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珍珠耳坠，在阳光的偶然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柔弱的少女还依偎在孙主任怀中悲伤诉说屈辱，孙主任一边安慰她，一边看着无聊等待的李玉姝，他想了想，还是叫住了秦媛媛。

　　“秦同学，你先别走！这个同学叫李玉姝，是新转到逐鹿班的转校生，我要带罗同学去医务室检查一下情况，你先把她带到班上去。”

　　秦媛媛转过身，李玉姝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好。”

　　秦媛媛对她勾起一个算得上是友好的微笑：“快走吧，现在过去还能赶上第二节课。”

　　李玉姝走到她的旁边，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余光若有似无的观察彼此，却又有意避开了对视的可能。

　　或许是散落的发丝，清甜的气息，走动时衣袖不经意的相撞，又或者是微微含住又松开的嫣红唇瓣。

　　双方都对彼此印象深刻。

　　直到走到班级门口时，秦媛媛按住门框，分了她一个眼神，“欢迎来到逐鹿班，筝姐还没来，建议你先在门口站一会。”

　　李玉姝乖巧的站在门口，注视着秦媛媛走到位子上，在满班人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最中心坐的那个看起来就沉默寡言的少年。

　　阳光从侧边的窗户照进来，将少年发梢染上一层橙色的光晕，穿着整洁的校服，长得很干净，双眼低垂，认真思考的时候薄唇轻抿，唇色艳丽无比。

　　只是右手握笔时，手背青筋暴起，看上去使不上力气，好像受伤了。

　　李玉姝嘴角微挑，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像蛇盯上猎物一般阴冷潮湿，在被察觉时倏然离开。

　　第一个目标人物，裴家大房裴明谦的私生子，裴弈君同父异母的弟弟，“裴继。”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简短的自我介绍，同学之间的窃窃私语，也有顽皮的口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成熟女性，一身紫色绣花旗袍，大气端秀。

　　安排好座位，李玉姝被带去办公室。

　　袁筝呼了呼冒热气的茶盏，正眼看着面前拘谨坐着的少女，“你不用紧张，不上课的时候，我还是很友好的。”

　　李玉姝握着纸杯抿了一口：“老师，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袁筝放下杯子，端视着李玉姝如含苞初放的年轻面容：“从槐花县来金港市有多远？”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李玉姝一个措手不及，她垂下眼，迟疑地说：“要坐大巴去市里，在坐十个小时的火车，下了站之后还要坐三个小时的高铁就到了金港市南站。”

　袁筝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又问：“你来这是真心想读书吗？”

　　李玉姝很快道：“那当然。”

袁筝深深看着她，李玉姝很不喜欢她看人的目光，琥珀色瞳孔像是冬天的太阳，温暖柔和，像是要软化防备的尖刺。

李玉姝掐了掐掌心，“老师，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袁筝拿出一张学生证抵在桌面上，她严肃道：“雅苑学院是将富家子弟和中低阶级分在一间教室里面，所以可以看到有人吃着校内发放的午餐，每天起早贪黑用功读书的学生。

　这些排开自身成绩优异，或有一技特长，许多都是家里面费尽心思送进来的。”

　　“但也有一些孩子穿着富贵，从小衣食无忧，物质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满足。”

　她盯着李玉姝，缓了一口气：“贫富差距如此明显，也导致了一些女孩，尤其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孩耍小聪明，想走捷径的数不胜数。”

　　李玉姝明了她话里的意思，袁筝适当的停了下来，想说什么却又顾虑着什么。最后将学生证平移到她的面前：“富贵迷人眼，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欺骗了，只要好好读书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要是碰到什么没办法解决的事，你家里人离得远，可以过来找我。”

　 李玉姝低着头，不去看她真挚的眼眸，轻如蚊蝇般“嗯”了声：“知道了。”

　　袁筝这才将学生证给她：“你拿着这个证。去楼下的库存里面，可以直接领课本和校服。”

　李玉姝出去后，一个拿着保温杯的男老师走到桌子旁，操着一口方言道：“袁老师，我说你真的是，已经高三了，再有四个月就要高考了，这时候一个穷地方转过来的学生有什么好关注的？”

　　袁筝转着红笔，只是笑了笑：“既然转到我班来，就是我的学生，老师的职责不就是教书育人嘛。”

　　男老师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杯，摇了摇头：“袁老师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固执，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袁筝没有说话，改过的试卷摞了起来，窗外的天气乌云重重。

　　李玉姝坐在座位上，瞟向窗户上那个专注认真的侧脸，点点雨丝飘落到玻璃上，教学楼外正对着一片开得茂密的桃花林。

　　她将手伸进口袋里握着名片，指腹抵住角摁压着。

　　那些话仿佛如过眼云烟一样消散在她眼前，李玉姝轻哼一声：“你又知道什么…”

　窗外雷声滚动，隐隐约约有道电光照亮了她，美丽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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