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连环出，中山覆

中原大陆上的河流大多自西向东汇入东海，除大江横断南北，将楚越之地隔开，余者呈西北向东南走势。苗疆在西侧，中间有赵魏韩和其他小国，东边齐国与梁国百年对立，穿过东海便是东海国，北方燕国偏居一隅，自有内流河，不与其他几国同饮一江水。

　　洛水自苗疆而下，中间汇入藏阳江，往东分支为济水和汝水，济水经中山，过梁国，入东海，汝水从东南流经齐国全域。

　　七月初十，玉荷带着余下的一百人昼夜不停来到济水上游。

　　“紫菱。”玉荷轻轻喊了一声。

　　“郡主，东西都备足了。”紫菱道。

　　彩云却有迟疑，“郡主，这样会不会得罪梁国？”

　　“梁国亦非善类，一直与齐国交锋不断，即便是得罪了梁国，也不失为向齐国示好。”玉荷看着繁星密布的苍穹，“更何况，慈不掌兵。动手！”

　　随着玉荷一声令下，一百人纷纷将软骨散倒入济水。

　　七月十五，林老将军抵达剑鸣关，在匈奴即将破城之际率众杀出，匈奴未能南下半步。

　　七月二十五晚，中山东面和南面有兵马动向，探子来报，林间火把无数，马蹄声密集，应是大军压境。”

　　中山王连夜起来，召集臣子。

　　“王上，我举国十万大军皆在赵国东境，当速速宣之回朝，以防齐国和梁国攻打国都。”

　　“王上，齐国与梁国一向兵强将勇，若真的攻来，我十万大军未必是对手，当速派使臣，奉上金银，以免战祸。”

　　中山王看向众人，“众卿家皆以为是梁国和齐国一同发兵？”

　　“不知王上有何高见？”

　　中山素来崇尚武学，视经史子集为无物，现任中山王却读了几卷兵书，知晓历史上兵法韬略，因而只是陈兵赵国东境，却迟迟不派兵攻打，只为在心理上压垮东境守将，再一鼓作气长驱而入。

　　“兵法有云，声东击西，众卿家以为当下情形如何？”中山王顿了顿接着道，“齐国同梁国对峙百年，何以同时发兵犯我中山？孤以为，必是赵国疑兵以解东境之围。”

　　有臣子存疑，“萧氏若有此能人，何以在北境被匈奴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不来东境在向氏庇护下苟延残喘？”

　　“未必是萧氏想出的计策，此前不是说赵国的林老将军从剑鸣关南下么？想来这是他的手笔。匈奴一贯凶残好战，不然我等先祖也不会南下中原，林老将军年事已高，指不定哪天死在匈奴战场上。向氏已无可用之兵，萧氏也不过强弩之末，假以时日，我中山必吞赵国，向西扫荡韩魏，与齐国平起平坐！”

　　臣子们皆拜服，“吾王圣明！我中山无人能敌！”

　　“赵国东境向氏和萧氏不过合兵十万，此刻又派兵在我南面和东面诱敌，眼下东境守军绝对不超六万，我大军当一网打尽！传令，全军进攻！”

　　当晚，在赵国东境的中山大军发起进攻，北武侯萧氏全力防守。

　　中山王正等着前线的消息，不料太监来报，膳房走火，火已烧至后宫。

　　“请王上暂避，如今天干物燥，火势蔓延迅速。”

　　中山王和臣子们往外走，一道身影飞速地绕开人流直扑身前，快到以为是错觉。

　　利刃刺破皮肤，鲜血蔓延，中山王后知后觉起来。

　　小小的人儿竟能凌空而立，手中的短刃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中山王冷笑，竟敢行刺自己？手上动作刚起，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怎的，提不起力道？

　　“速速传令大军回城，召宗室子弟前来。”

　　随着话音落下，刀刃入肉又深了一分，死亡的感觉渐渐袭来。

　　“传令，传令！还不快传令！”

　　玉荷手持中山王，群臣不敢乱动。

　　彩云和紫菱带着那一百人直入皇城，将中山国的臣子们一一制服。

　　受诏而来的宗室子弟也被瓮中捉鳖。

　　“女侠。”中山王试图商量，“可是需要钱财？我中山国库任君挑选。”

　　紫菱端了一杯酒过来。

　　“王上且饮尽此杯。”玉荷手中的刀刃丝毫没有松懈。

　　“谁知是不是穿肠毒药？”中山王撇过嘴。

　　玉荷不同他废话，手里的刀又往下按了按，“喝了未必会死，不喝立刻死。”

　　中山王只能由得紫菱给他喂下这杯酒。

　　其他宗室与大臣也被强行灌下了酒水。

　　中山国的马原系胡马，脚程比普通的马要快得多，十万大军本来接到命令后进攻，不知为何赵国的军队变得强悍起来，杀得他们节节败退，正准备后撤，不料王都八百里加急让他们回防，于是立刻快马加鞭。

　　他们只当是赵国的兵马突然变得强悍，又怎会想到喝了十几日掺了软骨散的水，兵士和战马都远不及从前。

　　济阳和荥阳本就是小城，离中山不远，快马奔袭卯时便回了都城。

　　这也是为什么中山王敢大军齐出，不留守将，毕竟十万大军行动迅速，王令一出兵锋即至。

　　十万大军回了中山，玉荷等人将中山皇室和他们的臣子捆了关在了皇宫里。

　　中山国后宫的火还在烧着，玉荷添了一把柴，在每一个中山皇室身上都淋了菜油。

　　“如此行事，必遭天谴！”中山王怒骂道。

　　身后是不堪入耳的辱骂，玉荷却毫不理会，带着人离开了皇宫。

　　这一日，中山国皇宫火光冲天，就连新生的太阳都不能掩其光芒。

　　十万大军见皇宫被火海包围，而东面和南面又有疑兵，恐遭埋伏，不得以向北而去。

　　然而在出城二百里后，燕国和中山的天然分界线燕子林，十万大军被绊马索绊于马下。

　　周围无数火把举起，领军的将领感到一阵寒意，寻着感觉望去，百米之外一个半人高的少年正弯弓搭箭，直指自己。

　　将领的家族世代领军，那把弓他认得，晋国时期在向氏手上射杀了他的先祖！

　　“向氏小儿！”将领沉声怒吼，“我家与你向氏不死不休，宁死不降！”

　　“嗖——”

　　羽箭随着话音直穿眉心，将领说完就倒了下去。

　　十万人有目共睹，瑟瑟发抖。

　　副将很有眼色，当即大刀一挥砍了主将的头颅。

　　“愿降！愿降！”

　　十万人跟着出声，惊得燕子林燕子齐飞。

　　十万人卸甲弃刃，依次从林中走出，被捆了双手。

　　中山国皇宫的火烧了一天，令中原大陆各国胆寒。

　　派出探子，打探出来的消息更令人震惊。

　　先是往济水投入大量的软骨散，削弱中山的战斗力，再于夜间在东面和南面高举火把飞扬马蹄，制造出大军压境的假象，若中山中计十万大军回防，则赵国东境的北武侯可直破济阳荥阳收回失地。

　　中山王也算胸有韬略，并未中计，直接派兵全力进攻。

　　然而谁能料到，有人能在中山国的皇宫放了一把火，并毫不费力地挟持了中山王，让中山王将十万大军召回。

　　而这人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给中山皇室喂了毒酒不说，还将他们全都烧死在皇宫里。

　　回防的十万大军见皇宫陷入火海，又恐东边和南边的疑兵是真，只能北上。

　　然而最绝的是在这里，燕子林十万条绊马索将中山国十万大军绊于马下，神臂弓又一箭射死了主将，十万大军吓破了胆，只能乖乖受降。

　　即便不降，拼死杀出一条活路来，往北就是燕国，燕国铁骑还没有人敢挑衅。

　　真是一环套一环。

　　在各国探清这一战只用了一千人时，更是不可置信。

　　其一，十万条绊马索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买到的，此人一定早就筹谋。

　　其二，敢只派三百人深入他国边境，此人必定胆识过人。

　　其三，单兵入中山皇宫，还放了一把火，此人必定武艺超凡。

　　最重要的是，那么多软骨散，此人本身或者帐下有人精通药理。

　　重重叠加起来，这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然而在各国得知此人竟是成王府的小郡主时，不管在干什么都失了神态。

　　燕国最先得到消息。

　　老燕王裹着狐裘，咳嗽不已，“中山本就是趁晋国内乱时胡人南下所建立的小国，因齐国与梁国相互牵制，赵国又深受匈奴所扰，这才苟延几世，没想到最后竟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娃所灭，可叹可叹。”

　　“王上，此子若长成，恐为燕国大患，当立刻截杀！”

　　老燕王摆了摆手，“我燕国虽然偏安一隅，但匈奴亦不敢犯境，不宜自生事端。何况几个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孤若身死，燕国必定内乱。传令燕子林的守军，不得妄动！那十万条绊马索也留着。”

　　齐国都城，皇宫内。

　　父子二人正在对弈，听到探子传来的消息，都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太子率先反应过来，“父皇，即便中山国灭，赵国还有匈奴大患，不成气候。当下，因趁着济水河中的软骨散，出兵攻打梁国。”

　　齐国皇帝大笑道，“吾儿所言甚是，传令，边境兵马全力出击，攻伐梁国！”

　　梁国都城，皇宫内。

　　梁王得知消息后气急败坏，“无耻小人！我梁国也饮济水。出兵！立刻出兵！将边境那三百人扣留！”

　　“报——”

　　“齐国大军北上，已攻陷三城，现陈兵济水南岸。”

　　“乘人之危的小人！”梁王气得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都推了下去，“即刻调兵增援，务必拦住齐军北上。”

　　“那还用向赵国发兵吗？”

　　“哪还有功夫管他们？齐国都快打到家门口来了，传令所有兵马，即刻奔赴济水！”

　　魏国都城，皇宫内。

　　魏王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手上才到的文书。

　　“罢了罢了，赵王一向软弱，不然当年又怎会和亲中山？眼下匈奴才是大患，林老将军寿数不知，正需要人挡住匈奴之祸，且先看看。”

　　赵国将匈奴隔绝开来，免了魏韩之战乱，以致魏王有此言，相比之下韩王就淡定得多。

　　在他看来，赵魏韩三国祖上同朝称臣，关系本就要亲厚些，不至于兵戈相向。

　　至于其他小国，最多赞叹一句成王府的小郡主，哪里有多余的谋划？

　　楚越被大江隔开，等消息传过去的时候，玉荷早就带人北上。

　　收降中山十万大军后，玉荷一边等那九百人赶来汇合，一边用东安侯的信物号令东境驻军，派兵驻守济阳荥阳，并改中山为安定，将东境百姓迁入。

　　八月十五，东安侯向策坐着马车终于来到了安定城。

　　昔日的中山皇宫已成断壁残垣，望着满目焦土，傲然挺立了三十年的侯爷，第一次主动跪了下来。

　　“多谢郡主，偿我多年夙愿。”

　　他的祖父，父亲，兄长，弟弟，皆亡于中山之祸，向氏自晋国以来的百年大族，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玉荷将人扶了起来，“侯爷言重了，此亦我所愿。”

　　“向策此生，唯郡主马首是瞻！”

　　“那就有劳侯爷，替赵国守住东边门户。”

　　“定不辱命！”向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皇上封你为镇国公主，圣旨我就不念了，你自个儿看。我还要去东境大营宣旨。”

　　说着，命人将圣旨拿了过来。

　　玉荷打开扫了一眼，圣旨上写着因她灭中山扬赵国国威，特封她为镇国公主，原中山国土赏了她作封地。

　　“怎么还赐了我一座镇国公主府？濮阳并无多余的宅邸。”

　　“洛老亲王不是早就绝嗣了吗？皇上决定把洛亲王府修葺之后换个匾额。”

　　“去东境大营宣旨？”玉荷问道，“给萧家？”

　　向策点了点头，“萧氏镇守北境让匈奴南下，现在北境有林老将军，东边你又灭了中山，哪里还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不过圣旨上说得委婉，说什么‘念萧氏百年之功，今中山覆灭，特许萧氏一族举族回濮阳荣养’。

　　二十多年前，皇后娘娘嫁女叶国，用怀柔政策化解了南境小国的威胁，让南云侯无仗可打，不得已弃武从文。怕是不久就要对萧氏动手了。”

　　“别忘了你也是个侯爷。”玉荷瞪了他一眼，“有些话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

　　向策却无所谓，“你我相识许久，我难不成还怕你把这些话传出去？再说了东安侯府如今只剩我一人，我又伤了身子，皇上没有必要对我赶尽杀绝。”

　　“你倒看得明白。”玉荷神情复杂，“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一定让你平安终老。”

　　“行了行了，别整煽情这一出，赶快收拾收拾北上吧，你小子的野心大的很，一个小小的中山岂能满足？我去大营宣旨了。”向策说完便钻进了马车，不一会儿又掀起了车帘，“对了，萧氏盘踞北境一带多年，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门生故旧，总之你北上的时候万事小心。”

　　“我会小心的。”玉荷望着马车渐渐消失不见。

　　“彩云，紫菱！”

　　随着声音落下，一粉一紫两个身影出现在玉荷眼前。

　　彩云率先开口，“粮仓已经清点完毕，足够十万大军北上。”

　　“我去皇宫废墟里也挖出来了不少宝贝。”紫菱笑道，“没想到中山人长得彪悍，手倒是巧，那些金簪做的可精美了。”

　　“中山不事农耕，全靠这些手工作品经宋地远销东海国，换取钱粮。”玉荷拿出舆图，“等济水里的药性散了，我们必须在此开垦田地。”

　　“那郡主可要等此间事了，再行北上？”彩云跟着玉荷行事，多少也学了几分权谋，“东安侯为赵国出生入死，如今孑然一身，未必没有怨言。”

　　“彩云，你记住，对于真正的忠臣良将而言，马革裹尸远胜家族传承。”玉荷看了看夕阳，已成焦土的宫殿还在冒着缕缕黑烟，那黑烟扶风直上，却在天边即将抵达红日的时候散了。

　　金色的光芒打在小姑娘身上，高高扎起的马尾迎风飘扬，小姑娘手中拿着舆图，眼睛却看向远方。

　　等候在一旁的兵士们突然听到命令。

　　“全军，即刻北上！”

乱世魔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