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生还

闻言，祁昱哑巴般沉默下来

他脸上的肌肉忽然不正常地抽搐了几下

祁昱：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说着，他再度靠近，想拉住霜歌的手，却被少女又一次躲开了

祁昱抬起头，被刀刃的反光晃了一下眼

不仅如此，他还隐约从这柄刀刃上嗅到了一丝血腥

祁昱：……

求生的欲望让祁昱不得不后退几步

祁昱：小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那些人不是我杀的…相、相信我

霜歌：抱歉，大叔

霜歌：其实我穿越之前已经被人骗了两次，事不过三，所以我这回不能信你

这样说着，霜歌握住刀刃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她与任何生人的接触都始于警惕，持着怀疑的态度步步试探，直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他们却大多不知道自己猎物的身份，反而抱着捕获她的想法主动靠近

殊不知自己的愚蠢

陌生又危险的环境中，敏锐的直觉是存活下来的利器

从一开始，祁昱无来由的信任与亲近便令她打起警惕

黑暗中他拉着她后退，却对身为同伴的夏青不管不顾，哪怕是对方的死也没让他有所举动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无法停止

无论到哪里，善意都是最奢侈的东西，廉价的给予会叫人产生怀疑

霜歌：夏青应该是你身边很重要的同伴，所以在目睹她被杀后，你的呼吸、心跳、脉搏才会突然间全乱了节奏

祁昱：等等，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霜歌：听出来的

霜歌：这不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吗？

他们共处一室，又离得很近，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就能听到杂音

霜歌：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大叔你演技太差了

霜歌：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

一个同类相食的人居然也会在目睹杀人场面后惊慌失措，很不可思议

霜歌顿了一下，她注意到祁昱舔了舔嘴唇，他的脸色此时白的吓人

从刚才开始，汗珠便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脸上滚落，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始终未散去，角落里粘稠的血液有一部分已经干涸，暗淡的颜色也不像刚才那样新鲜

霜歌：人的确不是你杀的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血肉

霜歌：你和那些人动手没有胜算…而且就算你不动手，怪物也会杀死想要逃跑的人

霜歌：他们死后被怪物吃掉了尸体，但它吃的不干净

霜歌：而你为了活下去，只好去吃掉剩下的血肉

霜歌：所以那些人才会死不见尸

霜歌：怪物第二次来会把剩下的部分拖走吃掉，大概也是你编造的理由

霜歌：因为他们实际上是被你吃了吧

霜歌顿了顿，她发现祁昱正死死盯着自己

不过他此时双眼无神，嘴唇苍白

祁昱：…

祁昱：你是怎么知道的？

霜歌：我猜的

霜歌：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大概能猜出来

霜歌：在这种地方，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你们只能靠这个方法活下去

易子而食的事情的确屡见不鲜。但无论食物如何短缺，她都不会去做出这种决定

有了第一次，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霜歌：我猜对了吗？

祁昱：…

祁昱：对啊，我只是为了活下去

祁昱：想要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我有什么错！！！

祁昱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狰狞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

归根结底，他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在绝境中，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又能有什么错？

霜歌：你向我隐瞒这件事，只是为了短暂取得信任

霜歌：也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在被困在这里的日子里，祁昱已经依赖上了血肉的味道

从一开始的只是为了活下去，到无法摆脱对其的依赖

祁昱：…如果你和我面临一样的处境，你会理解我的

霜歌：可惜我不会

霜歌：尽管勉强活到了现在，你还是会死

祁昱：哈哈哈哈哈哈！是吗！

见霜歌毫不动容，祁昱收起了面上一贯胆小怯懦的模样

祁昱：你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祁昱：‘它’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么说着，他笑了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祁昱：这件事，我没有骗你

霜歌：原来怪物会第二次回来这件事是真的

霜歌：那它怎么还没来，这也太不守时了

祁昱发现霜歌并没有露出预料中惊恐的神色

这让他更加不安

在说完这句话后，霜歌走到屋内唯一的窗户前

他以为她是出于害怕的心理，想要尝试翻窗逃跑

结果她只是靠着窗户坐了下来，还闭上了双眼

祁昱：……

祁昱：你在干什么？

霜歌：闭目养神

霜歌：和大叔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我都有点累了

他发现对方只是懒得理他

祁昱咬牙，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

那把匕首仍被霜歌握在手里，刀刃异常锋利，他毫不怀疑这把刀被用来杀过人，周身围绕着难以忽略的煞气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深藏不露，看来一开始是他小看她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祁昱想着想着，发现自己此时口干舌燥，喉咙像窝着一团火

长久未进食血肉带来的焦躁感令他坐立难安

昏暗中，他摸索着向角落里怪物留下的血肉走去

忽然，祁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里正隐隐作痛

他感觉有些奇怪，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想上厕所，结果腹痛却没有任何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难以忽略的饥饿感压过了心中的那抹怪异，如同烈火灼烧着五脏六腑，他咽了咽口水，再度感受着血肉的味道

霜歌：差不多到了进食的时间，你又饿了吗？

霜歌的目光越过屋内那扇小小的窗户，落到屋外呼啸而过的风雪上

纯白的世界里，一个黑影正朝这里走来

……

霜歌：韩赛尔，葛雷特，怎么总觉得在哪听过？

霜歌的头很痛，痛到她无法思考

纷杂的思绪毛线般彼此胡乱缠绕在一起

她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一幅陌生的画面

那是童话故事般的场景，茫茫风雪之下隐藏着一个春光明媚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中，万物焕发出生机，原本被风雪摧毁的一切都奇迹般复苏，春色盎然，恍若世外桃源

她在林中穿梭，看见了一座陌生的房屋，屋顶上铺着如雪般厚厚的奶油，墙壁是由饼干做成，外面洒了一层糖果，十分诱人

梦里的她忍不住尝了一口，等等，她为什么要尝来历不明的东西？

然后那座房屋瞬间化成了狰狞着面容的巫婆，挥舞双爪向她扑来

……

霜歌睁开眼，黑暗之中，耳边传来难以忽略的咀嚼声，像是兽类啃食血肉，腐烂的气息夹杂腥味涌入鼻腔

她看到祁昱在进食

她觉得那声音有点吵，只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闭上眼

忍忍就过去了。然而忍着忍着，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霜歌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霜歌：！！！

那个沉重的脚步声又一次出现

‘它’来了

……

另一侧，在远离风雪的地方

树林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其中穿梭

唐圆圆：…跑不动了，身体使不出力气

唐圆圆：怎么办，前面是荆棘丛，不能过人

她的脸色苍白，脚上的鞋跑掉了一只，小腿和手臂都在奔跑中被树枝划出了伤口，正向外渗着血

而身后不远处，隔着重重叠叠的树林，仍可以听到怪物向这边靠近的脚步

那个东西正喘着粗气，飞快地向她赶来

？？？：是你！你在前面！

？？？：我闻到了…是人类的气味…很香很香的肉

？？？：你跑不出去的，跑多远都会被我抓到

唐圆圆：……

唐圆圆：没办法了！

她咬了咬牙

唐圆圆：前面就算过去也是死路一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绕远路回到刚开始的地方，也许能拖延时间

这样想着，她撕下一块带血的布料，扔到前面的路上

自己则是毫不犹豫地向反方向跑去

她特意选了条远路，以此避免与怪物相遇

……

？？？：怎么回事…气味越来越淡了…

它忽然停下来，前面是一片荆棘铺成的道路

？？？：看来她选了这条路，但她走不远的，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

？？？：无处可逃，只能等着我去吃她

想起许久未尝过的人肉味道，它咽了咽口水

穿过那片荆棘，前面果然是悬崖峭壁

？？？：咦，气味消失了

？？？：但这里明明有那个人类的血迹

它看着那块染血的布条，深深地嗅了嗅

？？？：…不…不对！！

？？？：她不可能逃出去！不在这里就是在刚才的地方！她没处可去！

……

唐圆圆跑着跑着，终于看到了那座糖果铺成的房屋

但她丝毫没有放松，因为她能猜到到怪物差不多已经向这里赶来了

唐圆圆：它很快就会回来的…怎么办…

唐圆圆：怎么办…必须想个办法！

…

唐圆圆脸色苍白，她已经隐隐听到，身后的怪物正喘着粗气向这里跑来

它的皮肤干枯如同陈年树皮，还泛着可怖的乌青色，血管狰狞着从皮肤下探出来

来不及犹豫，她拔腿就跑

唐圆圆：别追我了！你这个丑八怪！

唐圆圆：啊啊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

想着这一路的心酸，她有点想哭

唐圆圆：呜呜呜我长这么大了男朋友还没谈过一个！连牵手也是第一次！放暑假了只能窝在家里躺平还要被骂废物！人生刚开始就要结束了…我命苦啊！

怪物的速度本就比她快不少，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与其拉出一段距离

下一秒，她忽然止住了话头，脚下踩空，身体失去平衡向一侧跌入了一坨软绵绵的东西中

唐圆圆狠狠摔了一跤，摔得她很痛，却本能地忍住了没有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摔入了什么地方，眼前一片黑暗，但能感受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怪物喘着粗气，犹如野兽进食之前的低吼

与此同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唐圆圆：…

她这才发现，底下那坨软绵绵的东西是堆积成山的动物粪便，裹挟着污泥和细小的石子

…她摔了个狗啃屎

身边传来几声低低的叫声，她抬起头，与一头小牛来了个对视

牛：？

唐圆圆：？

牛哞哞叫着，看起来很想赶她走

但唐圆圆此刻已经管不上这么多，她果断将地上的牛粪涂抹在身上各处，然后屏住呼吸，在一片恶臭中等待那脚步声靠近

牛棚里的光线很暗，黑暗中，怪物的气息近在咫尺

它深深地嗅着

？？？：没有…还是没有…

？？？：怎么回事！那个人类去了哪里！

？？？：肉…美味的肉…

它喃喃自语着，在徘徊了几次仍找不到后，离开了这里

…

唐圆圆仔细听着怪物离开的动静，很久很久之后，终于慢慢松了口气

幸好她刚才趁乱往身上涂了很多牛粪

那东西眼睛不太好的样子，只能靠嗅觉来寻找目标

而唐圆圆身上涂抹的牛粪已经成功地掩盖了她原本的气味

她强忍着那股恶臭气味带来的恶心走出牛棚

唐圆圆：那边的栅栏有个缺口，刚才应该是从那里摔进来的

唐圆圆：一起来的那些人在哪里？不会已经…

她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想着，唐圆圆蹑手蹑脚地朝屋子靠近

然而她却听到了来自另一方向的惨叫

胖子：别！！别杀我！！！

胖子：求你了！！先杀其他人好不好…我的肉不好吃！！

？？？：我喜欢脂肪厚的人类

？？？：太瘦的话就只剩骨头了，太柴，而且口感塞牙，不好吃

？？？：原本想他们养胖点再吃的…可我现在就饿了…

紧接着，胖子的方向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

唐圆圆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腿软起来

那个东西依旧说着话

？？？：那个人类女孩闻起来比别人香，可惜她不见了

？？？：那又怎么样！她逃不了多远的！

？？？：咯咯咯咯咯咯咯…

血肉被撕扯，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传来

怪物正在大快朵颐

…

唐圆圆捂住嘴，努力不发出声音。过了不知多久，声音才逐渐消失。那东西吃饱了，缓缓向这里走来

唐圆圆立刻返回到牛棚周围，她顿了顿，忽然屏住呼吸

？？？：咦，这是什么味道？

唐圆圆：…

脚步声在靠近，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好像是牛棚里传出来的

？？？：真臭啊，那些畜生又不洗澡了

？？？：等把它们养肥了就吃掉

唐圆圆：…

平生第一次被不是人的东西说臭，唐圆圆愤愤不平

然后…她又往身上抹了更多牛粪

臭就臭吧，别来吃她就好

过了许久，在确定怪物离开后，她悄悄来到了关押人类的牢房

还没走近，就看到牢房外的草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

等她走近时，差点怀疑自己眼花了

唐圆圆：！！！

唐圆圆：这、这怎么可能

狭小的牢房内，堆着无数的人类骸骨，密密麻麻看不出数目，角落里腐烂的肉块上爬满了蛆，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原来刚才怪物将胖子和另外一些人全部吃掉了，他们残留下来的部分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风干、腐烂，最后变成白骨，被永远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内

……

那些人，无一存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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