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纶死后的第三年,我搬去了另一座城市。
凌纶死后的第三年,我搬去了另一座城市。
年轻人的搬家很简单,电脑带走,其他东西挂二手卖了,到了当地再去宜家买。
工作也换了,起初在合资企业的财务部做,后面换成医药品的市场……搬家前辞了职,在新居里待了很多天,除了看自然频道就是等外卖。很快就有当地街道的电话打过来,确认我的身份。
对于凌纶的死,大脑还未分泌出足够的真实感。有时候我躺在地板上,像具尸体对着天花板。邻居是个一言难尽的人,天天都能隔着楼层听见他放网红歌。我和他说过几次,最后的那次,我直接用油漆泼了他家的门。
居委过来调解,有人把邻居拉到一边,边和他耳语,边警惕地看我。
邻居一脸难以置信。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说的没错。”我把油漆罐子丢下台阶,听它一路蹦出空响,“我叫漼泠,你可以去新闻里面搜一下我,搜不到的话后缀加上特大杀人案。”
那之后,邻居家彻底安静了。
我并不怎么喜欢唬人。从黑龙江回来后,有一段时间,我表现出极其危险的暴力倾向。如果这位邻居更早一点遇到我,变红的可能不只是他家屋门。
那天我去超市买日用品,又遇到邻居带着孩子。他见到我后,迅速往最远的那片货架绕。那天大概是心情好,我去货架另一头堵了他。
相遇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呆地往后挪步。我正想夸奖他最近没再扰民,手机就响了,是邮箱收到邮件的推送。
一般都只是广告邮件而已。我只低头看一眼,手指本能地要将这条推送划掉——但看见它的文字时,仿佛有子弹穿过我的头颅,留下空灵而震撼的痕迹。
邮箱-您收到了新邮件
[疑似广告][定时发送]
装修队请联系:130312……
油漆工2名,电工3名,验收1名。
我盯着手机,完全忘了还有邻居的存在。他带着女儿从另一头逃了,超市的员工好奇地走过来:“有事吗?”
在许久的怔神后,我抬头对他笑笑。自从凌纶死后,我很少笑,可想而知这是个多么僵硬的笑容。
“有。”我收起手机,向他走去,“你这里有卖标准地图吗?”
我仍然藏着秘密。
其中一个秘密就是,如果一个人因故逃亡,另一个人要如何在安全情况下找到对方。
凌纶早已教过我怎么去解读暗号。关键词是“装修队”,电话号码是标准地图的折叠方式,之后的三个一位数,则是用来精确定位的参考线。如果这封邮件的信息无误,那么,它会带领我前往他现在的藏身地。
可那又如何?
在拿到地图最初的兴奋后,我又颓然地倒在沙发上。这是封定时发送邮件,很有可能我循着坐标找过去,最后只会发现一栋空屋——很大概率上,在开始逃亡时,凌纶就设定了几年后的定时发送以防万一。
楼上传来邻居家的吵闹声,我能很清楚地听见。他和妻子在争执要不要搬走,因为觉得楼下的疯子不安全。
从沙发上翻坐起来,我将地图塞进包里,匆匆整理行李。坐标显示是在东北的红纱林区,在我们原本的逃亡路线上。他会在那处地方留下什么痕迹?回忆录?菜谱?总不见得是没中奖的彩票吧?
或许也可能是……
我怔怔看着被塞满的包。都是冬衣,所以很容易就装满了旅行包。我走神的时候,被压成一团的冬衣又重新蓬松,挤出了背包。
——凌纶的尸体至今没有被找到。
在中弹坠入黑龙江的某条支流后,尸体并未被成功搜寻打捞上来。
红纱林区在黑龙江西段,人烟稀少,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去那边的路线。我站在齐齐哈尔的火车站里,眯着眼睛看天上的微光,眼睛还没适应长途火车带来的浮肿。北方特有的薄纱似的天光落在人们灰色羽绒服上,每个人看上去都不太顺心。
离目的地最近的路线是往黑河的铁路,这样我就需要在中途下来,那个站是个工业车站,只有工业运输车会在那里卸货。这也意味着方圆数十里可能都找不到住处与餐厅,甚至连信号都不会有。
我必须小心地打探消息——南方口音、明显不从事体力劳动的女青年打听去红纱林区的路,愿意不惜代价给出高额路费,任何一个当地人都会起疑心。
就算他们听完我编造的故事,疑心也不会打消。我装作一个为爱情北上的人,为了找到网友留下的信物,从南方来了齐齐哈尔。我说那个小伙子是黑河人,他保证要是我能找到他藏在红纱林区的信物,他就娶我。
煤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对我的故事没有兴趣,不管真假。他收了五百块,把我送到了离林区十五公里远的路口,那是最近的公路口了。
“一直往西。”他说,“你要回来就只能继续等在这个路口,每天大概会有一趟车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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