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家庭

南澈出院那天，病房里热闹非凡，雪莉、秦嘉乐、林淼，柳青青还有孙斯凡都来了。南澈单手扶额，无奈笑道：“我不过是感冒发烧，你们这阵仗，搞得像什么大事似的。”望着拥挤不堪的病房，他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咱们一起去吃火锅吧，南澈爱吃火锅。”孙斯凡兴致勃勃地提议，陆为立刻点头附议，只要南澈爱吃，怎样都行。

火锅店内，热气氤氲，人声鼎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南澈本就话少，此刻只顾埋头对付眼前的美食。陆为坐在旁边，眼神时刻黏在南澈身上，时不时贴心地为他夹菜。席间，众人聊得投入，并未过多留意坐在角落的南澈和陆为，唯有林淼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相较于上次见面，他俩之间的氛围明显不同，南澈看向陆为时，眼中的温柔藏也藏不住，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周身弥漫，林淼不禁看得饶有兴致。

陆为刚送南澈到家，他开着车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爷爷来电，让他今晚务必回家吃饭。他心底瞬间涌起抵触，可念及数月未归，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轻叹一声，他掉转车头，缓缓朝陆家驶去。

陆为已有好些时日未曾回归陆家。他与家人的关系，打小便如紧绷的弦，以往至多十天半月，才会不情不愿地回一次，陪着爷爷、爸妈吃上一顿沉闷无趣的饭，席间氛围，每次都压抑得让人难受。

母亲苏静玉对他这个儿子，态度疏离冷淡，在陆为成长岁月里，温情的片段屈指可数。唯有他捧回奖状，或是考出亮眼成绩时，她才会象征性地搂他入怀，漫不经心地轻抚他的头，像在完成一项任务。父亲陆鸣国呢，相较之下多了几分关怀，却也仅止于口头的嘘寒问暖，偶尔买些小玩具逗儿时的他开心。自陆为记事起，父母关系就剑拔弩张，家中每日都笼罩在紧张气氛里，他无数次瑟缩在屋内，听着外头东西摔砸破碎的声响，幼时会吓得簌簌落泪，年岁渐长，便麻木以对，常常戴上耳机，将一切纷扰隔绝在外。

后来，陆为接过陆爷爷的衣钵，执掌陆氏，父子间的距离却莫名拉远，关系愈发疏离，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成长于这般畸形的家庭环境，陆为的性子也变得清冷孤僻。自从南澈归来，足有三四个月，他都没再踏入陆家半步。

“妈，我回来了。”陆为推开门，屋内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他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神色未起一丝波澜，只是默默换鞋进屋。

“少爷回来了！少爷这次在外面待了好久呀！快把衣服脱了歇会儿，饭马上就好了。”张姨听到动静，匆忙从厨房赶来，脸上挂着欣喜，赶忙接过陆为手里的东西。

张姨在陆家已操劳多年，打从陆为呱呱坠地，就守在这个家，悉心照料他长大成人。小时候，陆为若是受了委屈、磕了碰了，张姨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心疼得不行，比亲妈还上心。犹记得陆为年少时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闹自杀，是张姨，冒着被辞退的风险，偷偷将他放走，让他透口气，也因此遭受主家责罚，差点丢了饭碗。

说来满是辛酸与讽刺，陆为这一路，竟只有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张姨，给予了他为数不多却最真挚的温暖。

“最近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回来，张姨，这是给你买的一些补品，你最近腰还疼吗？”陆为目光柔和下来，满是关切。

“少爷，你还惦记着给我买东西呀，不用这么费心！不疼了不疼了，上次你给我买的按摩仪可好用了！”张姨笑得眼睛眯成缝，拉着陆为往沙发走，“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快歇会儿来吃饭吧。”

“我爸妈呢？爷爷呢？”陆为随口问道。

“林淼小姐来了，正在二楼陪着夫人聊天呢。陆总和老先生好像有什么事要商量，去三楼了，需要我去叫他们下来吗？”张姨回道。

“不用了。”陆为轻轻闭上眼睛，微微靠向沙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忍不住胡思乱想。林淼刚和他和南澈一起吃过饭，这会儿又匆忙跑来陆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会不会跟母亲透露些什么关于南澈的事儿？他心里一团乱麻，一时捉摸不透。

直到用餐时分，一家人才陆续聚齐。饭桌上一如既往地死寂，所有人都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偶尔餐具碰撞，发出轻微声响，更衬得氛围压抑沉闷。

陆为先前陪着南澈吃过火锅，此刻毫无胃口，率先搁下碗筷，起身轻声道：“我回公司处理点事。”

“陆为！你给我坐下！”陆爷爷脸色一沉，猛地把碗筷重重拍在桌上，“林二小姐是客人，你这先离席，成何体统，太没规矩！”

陆为心口一紧，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坐了回去。林淼见势不妙，赶忙打圆场：“陆爷爷，刚才我和陆为已经见过面了，也说了很多话了，他要是有事就让他去忙吧。”

“陆为，你这些天不回家，就是忙工作吗？”苏静钰坐姿优雅，一头利落卷发，身披精致披肩，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地抛出这句话，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压力倍增。

陆鸣国坐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仿若置身事外。

这压抑憋闷的氛围，如同一座大山，压得陆为透不过气，他满心只想逃离，甚至盼着从此与这个家断了牵扯。

“南澈那孩子，我倒也没什么意见，不过你要把握好分寸，别让一些无关紧要的朋友耽误了工作。”苏静钰不紧不慢地将短发掖在耳后，依旧面无表情，眼皮都未曾抬动分毫。

陆为在话里听出了些许威胁，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林淼此刻也如坐针毡，她本是被临时叫来的。陆氏和林氏有业务往来，苏静钰负责与她对接合作事宜，她原以为只是单纯洽谈上次的合同细节，哪晓得陷入这般尴尬境地。

“还有，你和林二小姐的婚事也该抓紧定下来了，夜长梦多啊。”说到这儿，苏静钰终于抬眼，目光直直地锁住陆为，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妈……我有喜欢的……”陆为话未说完，就被林淼急切打断：“爷爷，阿姨，叔叔，我忘了和陆为约了今晚还要去公司谈点事情，我们俩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林淼边说边拽着陆为的袖子，火急火燎地在门口套上外套，此刻，他俩都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压抑空间。

初冬的夜，寒意渗人，空气湿漉漉的，人们一呼气，便有白气袅袅升腾。街头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从未停歇，世界按部就班地运转着。陆为和林淼逃也似的跑到一处天桥，并肩靠着栏杆，各自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间，似想驱散满心的愁绪。

“为什么帮我？”陆为吐出一口烟，侧目看向林淼。

“我也是在帮我自己。”林淼裹紧身上的外套，仰头望向夜空，缓缓开口，“咱们俩，打小就被家里安排得明明白白，没有半分自主选择的权利，所以我懂你的无奈。”

“谢谢你，不过结婚这事，我真的没法接受被人这么安排。”陆为眉头紧锁，无奈地摇头。

林淼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我对你也没兴趣。”话锋一转，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倒是对南澈挺感兴趣的。”

陆为愣了一下，倏地转头看向林淼，眼中满是惊愕与无措。

“噗嗤！”林淼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把你吓得，不逗你了。你和南澈的事，瞒不了多久的，至于联姻的事，也没那么容易取消，要想让这件事平稳地过去，咱们还得再想些办法。”

“我和南澈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陆为仍对林淼的察觉感到讶异。

“除了你身边那些木头，谁看不出来你对南澈的偏爱都快溢出来了？”林淼白了他一眼，弹了弹烟灰。

陆为沉默片刻，将烟头掐灭，低声道：“我不会放弃南澈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又混杂着迷茫。

林淼也跟着灭了烟，双手抱胸，思索片刻后说：“陆总，你该不会还没把人追到吧？”

陆为苦笑“被你猜对了。”

林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先弄清楚南澈的想法吧，我觉得他不适合进入你们这个家族。”

陆为心头一震，是啊，他还从未真正探寻过南澈的想法，他只是自私的觉得南澈应该在他身边，而且他这样压抑的生存环境，他也许不该让南澈也牵扯进来。

看见 陆为瞬间的沉默，林淼知道陆为此刻也想不通应该把南澈留在身边还是放他走。

林淼拍了拍陆为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我回家了。”

另一边，南澈回到家后，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他回想起住院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相处，红晕爬上了他的脸颊。他们接吻的画面也在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但他一直在逃避，他深知现在的他的身份已经配不上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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