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真到了那时,你还能和你的皇上讨价还价吗?你觉得你能吗?在他当日毫不留情地走掉,把烂摊子都甩给你之后?”
“这不是你操心的范围。”
“好吧。”白蕊姬撇撇嘴,知趣地停了这个话题,“总之,让仪嫔姐姐忘了我……算了,我承认,我说谎了,我不想死得无声无息。”
“我要让所有人记得,我白蕊姬来过,我曾有一个孩子。”
她把琵琶抱在怀中,万分爱怜地看着它:“还有它,也拜托你了。”
琅嬅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如此急切的死?”
于是白蕊姬恬静一笑,皎皎若天边明月:“娘娘,马上就要中秋了。明月都要团圆了,我也该和我的孩子团圆呀。”
她放下琵琶起身,打开了宫殿的门,清冷的月光尽数倾泻于身,将她衬得不似此世之人。
“娘娘,我该去陪我的孩子了。您也该去陪您的孩子了,是不是?”
这便是逐客令了。琅嬅沉默着上前,看着这个女人。她并不是上乘之姿,小产过后也不多加保养。但现在褪去所有疯狂,她安静站在那里,恰似早霞中含露的蔷薇,芳华转瞬即逝,无助又可怜。
把没做过的事情归咎在她的身上,是否准确?
楚月不回答这个问题,原不原谅她,那是原主的事情。
她只知道,不可容许她在自己面前鲜活。
“怎么还留在这里,是觉得好歹来一趟只有冷茶,怪我招待不周吗?”
白蕊姬轻笑:“可我的确没什么好能拿出来的了,或者,娘娘会喜欢小曲?”
她略一沉吟,还真的启唇唱了起来: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1]。”
唱腔清越,然飞不出这宫墙朱瓦。琅嬅直到她唱完,才不咸不淡道:“你对我唱这个,好像在诅咒。”
“不要那么小心眼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呀。”白蕊姬笑嘻嘻的。
琅嬅转而问:“我不知道你还会唱昆曲。”
啊。她恍惚一阵,眼神和思绪顺着琅嬅的话题翩飞出去:“一开始不过随口哼了两句,璟芷喜欢,她也喜欢,我便去学了。”
琅嬅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糊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最终带着莲心走了,永和宫回归死寂,夜已深沉,此处好像野兽漆黑的巨口,正吞噬着一个光怪陆离的幻梦。
白蕊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化作了一座雕像。按照皇上圣旨,明日,她就会在这里,迎接她的死亡,白绫毒酒任选其一,是皇上为她安排的结局。
但她明明说过了,拒绝。她不能选择自己的诞生,也不能决定于何时重生。唯有这一次,她选择自己的死亡。
她又倒了一壶冷茶,撇了一枚指甲下去,手指头当勺子在里面搅动,然后捞起指甲将其丢弃。
对着宫门遥遥举杯:“敬明月。”
而后一饮而尽。
作者:[1]出自清朝孔尚任的《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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