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在地狱窥见天堂的门

我在地狱窥见天堂的门，想伸手却摸不到，也扣不响，但我用眼睛看见了。——2003.5.25.江荫

小卖铺里，无数细小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压迫着紧绷的神经，直至那道主戏台上，穿着碎花衣裙的中年妇女——声音再次出现。

“可怜我平时里干什么干什么买点东西，都要被指着脸骂，家里开店吃花销，啊现在又不是没什钱花，还在这儿丢人现眼，天天港钱挣不到几个，也不给噶里补贴补贴，上个班还不上心净偷懒，莫样能成事，我港你两句还港坏了。”

秦问琴的这些话句句不带重复，字字都是真理似的往外直冒，惹得街坊邻居还有过路人频频点头称是，一时间人群翻涌，江荫站在人群的挣中央，只觉得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像是会带来刀割肉绞般的疼痛。

“你也不看看别人的伢子，又会港话又会烧锅，样样都是好的，就你瘦得像瘦猴儿精一样念书念书也不照，搞钱也搞不到莫钱，你这以后哪个要你，要我们这些人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

“你现在这样闹到我店里来，是什么意思，是要把我的工作都毁了吗？”江荫一想到给楚丽柠带来了巨大的麻烦，那种羞愧感几乎要将她吞没，想逃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安安静静地待到死亡来临，她忽然抬起头，眼泪从两颊落下，“你想要多少钱，我全给你好吧。”

“我知道我读书不好是我的问题，以后我的路我自己走，我也不会找你要房子要车，我结婚也不用你管，可是我明明都想过每个月要给家里钱补贴家用，逢年过节要带东西回来看看，陪一陪家里人，但是你还想怎么样呢……我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你知道吗？我根本做不到，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来爱我啊。”

江荫明明是固执己见笑得发出声音来，但喉咙管中似乎还藏着哽咽的腔鸣和呜咽，直言不讳道：“我告诉过你，是你从来没有将我——当一个完整独立的人看待过，你花在我身上的每一笔钱，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刺痛，而我却要对你感恩戴德，恕我做不到。”

“所以不要对我再要求这要求那了，你眼中的理所当然，只是我眼中的荒诞无稽，是我高高在上的对待你好吧，是我说你欠了我，不管你信与不信，反正你是不会信的，我只是想求你还我一份自由，我有什么错呢？我生来属于天际，我死应葬于大海。”

江荫已经听不进去外面的声音在说什么了，哪怕对方在吊起嗓门大叫着，也此刻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明白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的呐喊，只是世界忽然很安静……只有眼前的泪水还在流淌着。

江荫看着对面的人，明明自己字字伤人，但自己也眼泪掉个不停，整个人更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发颤，大脑既清楚又混乱，清醒的知道对方可能要动手，于是将楚丽柠拉到身后，但是又混乱得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到底能不能承担得住。

“我会自己承担的，你别挡着……”

“还要港这样的话将气人，也是倒着血霉！”

秦问琴一听到这些话脾气就上来了，抬起胳膊就是想蝈掌，但却被她拦住，死死掐住手腕，没想到小妮子手劲还挺大，指甲掐得更是痛得要命，只能反驳道：

“这些年来我对你有什么不好，是你亲爹亲妈也不为过，那是掏心窝的对你好，这要吃要穿的，哪样钱不是我三房出的，也能养出起你这么个东西，怎么跟家里人说话的？！你宽宽哪个人能有我这样上心，我做错了什么啊你港啊！”

“你的什么好？你不辞辛苦赚钱养家就是为了我，所以要我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不从一开始就别养我呢！你就让我冻死在外面算了，是我要认你做爹做妈的吗？我从来都没有得选，但是我永远都会只是我，而不是你的依附品！寄托你的期望，要求被长成你期望的样子！”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楚丽柠眼瞧着江荫要说出些胡话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好言好语劝道：“你跟这样的人讲多少遍都是没用，别把自己弄得不像样子。”

“我对你有莫要求！什么要求都没有，是你自己做不好，我才看不过去要苦口婆心跟你港这港那，倒还成我不是了，我没有欠你！我也没有么对不起你的！”

“下个星期戎哥儿就要结婚，也不晓得你是莫有搞滴！人也不像个人样，有莫子不能回去的，是非要在这小地方待着那还能一辈子不回去不成！你给我不回去试试看？！”

一户开的门面里货架排得很密，秦问琴这一上手要把人往外硬拽，立马就挥走了一箩筐地方掉地上了，但这还远远不够，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样，粗壮肥胖的身体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也有骂不完的话在嘴边上，脚下踩了一地狼藉是完全不管的。

“别搞了！！！我东西全弄糟蹋了！你给我子放手滚落出去！”楚丽柠也算是是彻底爆发了，看见这满地的零食被踩得稀碎，还有那指指点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冲进来，让她在这一瞬间感觉崩溃的情绪涌上心头。

“以后我这出去了，人人都知道我有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女儿，人家还怎么看我，我不要活了算了！”

秦问琴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不知道还得要纠缠多久，却没有想到江荫能直接要往外面走，只是人墙厚重，湿腻奇臭的汗味间头脑发晕。

江荫轻合上眼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理智道：“如果你不想赔钱，不管是我赔，还是你赔，现在把店里弄成这样，总得有人负责，是你弄的就是你弄的，就算是我给你赔了钱，那别人怎么看你还是怎么看你，你最好不会这样子，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收益。”

现场没有人再说话，面面相觑间似乎是对她的无理取闹，作出最后的施压，周边分明是沉默的，却如飞扬起的黄沙钻入每个人的心中，心脏擂鼓不停。

“啊！要杀人啦！”

突然，秦问琴发出一声尖叫，只是那虎背熊腰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因为一包抽纸而受伤，但确实受了不少惊吓，穿着花哨裙子的身体差点要赖在地上，而实际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因为想碰瓷。

“哎呦呦！那要赔我钱呐，我这骨头啊，腰啊！这要我怎么活啊我。”

江荫看清楚是谁动得手之后，皱了下眉头，觉得自己心脏有点不太稳定，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对于某种危险事情要发生的胆怯，这种预判基本上很准。

“等一下——”

“老板，这个，多少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荫看着他付过钱，头都不回就走了，立马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想喊住他，但是又在犹豫中错过，只好作罢。

楚丽柠走进那狭小的货架过道边上，揽着江荫的臂叫她出来，那头发都散得乱七八糟了，把眼睛也遮住了，此刻倒是抬手扎起了头发，显现出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

“连累店长你了……”

江荫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抬头是意识到店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上，秦问琴被几个路人扶起，还想再说什么，但没想到看见她猛地一回头，果然是看见了那个恶狠狠的男人，脸上显出吓了一‖大跳的神情，立马继续哭闹道：“我这命苦啊！也就只是她老子在啊才能像话，尽把我不当人，我这哪还能留得下去。”

“你那逼嘴又讲什么话呢？能不能走啊，不能……”

“你要是有这出息拦我，早晓得是骂你几句了。

楚丽柠刚想上去骂回来，结果没想到被江荫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了，气得看江荫都不顺眼起来了，不过到底是久经世俗的人，平息了会儿后，只将那柜台上的抽纸丢给了她。

“看你这马上就能哭死我了个劲，纸喏，擦不擦？”上头的话还没说完，下句又改了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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