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路上的车祸现场还没有收拾好,但时间仍然在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就到了晚上八点多,邻里之间早已将事情四下传开来,弄的人心惶惶。
“你还有这样气我心里不舒服,你讲讲嘞这将来哪样好,我也是为了你喏!要是我不管你!任你去撒野还不晓得哪个车不能把你一头撞死!”
楚母也顾不上对方连饭都没吃几口,只想着这小子净贪玩搞叛逆那一套,气得整个人都担心的不得了,只是这边刚一锁上门,里面的男生就偷偷摸摸听上了,一听没什么动静了,立马从二楼窗户那里爬了下去,只落地后拍了拍裤角上的灰尘,拔起腿就跑,跑到电话亭里给楚丽柠打电话。
“你怎么也不在家啊!害得我被一顿好骂!给我点钱我出去吃饭算了,饿死了快,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心情成天就知道骂骂骂,烦死了!”
“我这哪儿有钱掏给你。”楚丽柠接着电话,随意地坐在柜台边下,入目全是摆着烟酒的架子,拧眉发着脾气:“一天到晚不是这烂摊子就是哪儿破水子货,跟我讲有什么用,这天塌下来我还顶不住呢!成天打游戏啊也就算了,每次被没收还要我跟你再买一个,我看我还是真惯着你不学好了!”
“机子没被收!我饭都没吃上两口,那总不能不让我吃饭吧?要不是我翻出来了,恐怕还要被饿死呢!”那身高一米七几的大男生撇嘴,看她不说话,立马一句接这一句往下说:“也不知道那傻逼怎么想的,这要是关心我,连饭都不关心我吃没吃,不就是考差了嘛!我又不是什么念书的料,非要跟我比这比那,能讨口饭吃不就行了,我不念书又饿不死我!打不了我还能跟着我解哥混。”
“那你怎么不找他要钱去,就光找我要?!”楚丽柠差点没被他这番话给笑呛到,冷声一讽刺,但说到底还是亲弟弟,立马就站起来准备回去了,只是嘴上怎么也少不了教训话:”我先把话说在这儿,我回去给你开门!把饭吃了好好睡一觉别想着打游戏了,什么舞厅台球厅都少去,我还不知道你跟那些人混得都是什么名堂?还学会翻窗户了,那高的地方说翻就翻,要是摔了怎么办?!”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楚丽柠接下话茬,撇了撇嘴,看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要走了,从包里掏出钥匙,问道:“这卷闸门不好关,你行不行啊?不行就一块走,我有点事。”
看着她手上钥匙的人迟钝了一会,然后摇摇头,但还没说上什么话,就听见楚丽柠不在乎的道:“那我锁门,你把你东西都收拾一下吧,走了,马扎靠那儿。”
“好。”江荫站起来收了小马扎,将其靠在柜台里的墙面上,立直身体,只从柜子里面拿了自己的布制挎包,就道了声:“没什么要收拾的了,都好了。”
“行,那走吧。”
楚丽柠将手机揣进包里,手上只拿了柜台抽屉里面的钥匙,见她出来后,锁了玻璃门,然后摁了下墙左边控制卷闸门的摁键。
那轰隆隆的声音闹得大,有些年代了不好用,距离地面十五十六厘米的地方就停着不动了,两人只好踩着边儿,用手往下拉了拉。
骑着电瓶车来的人车就停在附近,对江荫扭头招手,“走了啊,回头见。”
江荫应了个回声,也招了招手,然后才往安若萍店铺的方向走去,那里围了圈□戒线。
大货车侧翻着躺在事故现场,吊车还没有被安排过来搬运走,来来往往不少路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荫站在□戒线外面,离得极远,拨通了电话,声音平静:“安阿姨。”
“……没事啊伢嘞,别担心喏。”
她听着电话那边絮絮叨叨的声音,是有些气力的,伤情似乎不严重,往县医院走过去的脚步慢了些,松了口气。
“都是小伤,破钱消灾能把命留着,那就是好事儿,你啊别担心。”
县医院已经有些年头,但最近几年做了翻新,有几个部门都搬去了新楼,只是住院部还在老地方,是在东边靠后的位置立着,距离十六中的操场很近。
住院部瓷砖亮白亮白地,搭着粉刷过的墙,上面的灯每隔几米亮起,病房走廊一眼望不得见头,像是走不出去的精神病院。
从那大门进来的男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模样,来得匆忙,手头上还拿着个摩托车头盔,脑门上带着淤青,一走到前台来就急忙忙问护士,“赵冬启人现在怎么样?”
站班的护士刚好排得是下午和晚上,从救护车排出去到现在一直都在,对这些重伤和死者的名字都大致有个印象。
“你和死者的关系是?”
被等着回话的男人刚想开口,就听见自己手机铃响的了,看着上面的来电,有些烦躁的摁下接听键,声音带着不快的情绪,“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解哥你怎么回事,说好了你第三场上呢?现在小安总满场子找你人,人也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
电话那头大概是因为场面嘈杂,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那拿着摩托车头盔的男人摁了免提,举着手机,站在一边的护士自然而然是能听到一些的,保持着尴尬而又礼貌的微笑,听见他暗骂了一声,直接挂掉电话,“再等等吧!少了我又不是不能比。”
解殊将电话挂掉之后,收起手机,看向护士:“我跟你说,赵冬启是我发小,就我跟赵冬启——从小学认识到现在,你现在马上告诉我!他现在在哪个房间?!”
“死者昨晚被送来的时候已无生命体征,经心内科进一步确认,情况属实,如您了解其家属信息,请联系并督促相关家属办理丧葬手续。”
护士见他那样式是要冲进咨询台,身子往后退了退,这会儿还没等到对方的回话,里头病房里又有几个大声嚷嚷的人,听着好像是因为什么彩礼钱,解殊也朝那边望了一眼,但大概是护士先前问得话让他一时注意力不在那上面,于是没多再仔细看。
“家属?我…我也不知道。”解殊的心里陡然一凉,这些年总大大咧咧的认为自己活得苦,竟然是没有想到赵冬启,连最后养他的父亲都没了,那他母亲呢,谁有还有联系方式。
他朝那门口一站就是好几分钟,手心里的汗滴落在摩托车头盔上,明明这天气是热得叫人发昏,但站在白色瓷砖上的脚却只觉得哪都是冷气,直往上窜,逼得脊椎骨都寒得慌,于是赶紧反应过来要离开,一头钻进那股热浪里面去了,和那几个争吵的人彻底错开来。
那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站在旁边,自然是看得清楚那几个人是谁,毕竟宁城不像其他地方,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跟巴掌似的大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哪都是熟得混的人。
“我儿子都死了还结什么婚?!把彩礼钱还回来!就你们之前,叫得比谁都多,现在怎么,人不嫁还想着把钱给吞了是吧?!”
这说话的人,正是已经离过婚的赵母包璇红,抛下丈夫孩子一走就是十几年,现在登上门连儿子面都没见一面,直接来找了赵冬启的准丈母娘,想要拿回儿子的彩礼钱。
女方家里姓梁,只是这会儿瞧不见梁父的身影,只有梁母臂弯里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现在还在皱着眉头睡着,被吵醒过后哇哇大哭,自然是把她搅得脾气上来了,毫不客气道:
“什么钱不钱的事情,你这来宽伢子也不宽,一脚上了医院就找我算账,我还以为是莫子呢,像你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现在好了还要来祸害我噶伢子,我看你也是个不要脸的,我伢子就因为你噶啊连夜发高烧才宽了医生,我还没找你算账嘞!”
两边人说话的嗓门都极大,那巡房的护医生和护士来劝了好几遍,劝了也不听,管不到几秒钟反而沾一身烂口水,只好把各个病房给关紧些了,进出都自觉带上门。
“你一个人上去吗?”
霍迟将视线挡住,不远处正推搡着的人往这边看了看,但碍于他的身形挡住了,也就没看清楚是谁,不过好在是没功夫搭理,瞟了几眼也就罢了。
江荫抬眸看了眼,面上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怯懦以及退缩,不过也许是因为没看清,被他黑色的衬衫挡住了,她点了点头,“嗯,待会我买水果的钱还给你吧,我怕病房里都是女孩子,你不熟悉的话,过去了施展不开,不好说话。”
“好,要是时间短的话,我可以等一下,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吃过了,你还没有吃饭吗?”
江荫看着他,医院的顶光灯照在他的身上,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颊上透着几分温润,双目瞥见她时,有再大的阴鸷气息也放轻松了下来。
“没有,那我先去了,待会再过来,不麻烦的,路近。”
“嗯你去吧。”
江荫拎着个塑料袋子,是在附近水果店买的水果,她走过走廊,拐弯上了楼梯,按照安若萍说的病房号,走到二楼。
“那我真是沾了老大的光,这卡通画啊,正适合着呢,李安然,还不谢谢姐姐,喊人儿。”
那五六岁的小男孩刚掉了一颗牙,说话声奶声奶气的,笑起来像向日葵,眼睛亮亮的。
“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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