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五十、第一次服侍人

出了霜落园，燕儿拉着我一路的狂奔，快乐地像只出笼的鸟儿。

山庄里我本也不熟，就随着她东窜西窜。

顺路我们还去了趟蒹葭苑，没有见到红裳，只有暮枫独自坐在窗下，他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精神也不错，我还扶着他在廊下散了会儿步。

燕儿很喜欢这个大哥哥，围在我们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甚至把口袋里藏着的一块糖也掏了出来，硬塞给了暮枫。

落日西斜，夕阳漫天。

燕儿虽意犹未尽，却听话的跟着我往回走，一路蹦蹦跳跳，一刻也未停歇。

一个小丫鬟与我们擦身而过，声音压的很低。

“还有两天。”

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这宛若催命般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

望着已远去的背影，寒意由心底窜起。

山庄内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她们究竟是谁的人？

楚暮白是否知晓？

焦躁和不安宛如蔓草一般在心中疯长，还有那深沉的无奈和愤懑重重地压在我的胸口上。

我不想自己总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不想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

有风拂过，在我发梢徘徊不去。

心中不由一动。

林影：“灵？”

抬起手，感受指间那抹微凉的气息。

林影：“是你吗？”

然而没有回答。

禁不住有些失落，但随即又莞尔，心情突然没那么糟了。

至少，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水面微波荡漾，荷叶轻舞，岸边绿肥红瘦，淡淡的一抹清香萦绕，似有若无。

碧水之上，曲廊蜿蜒的看不到尽头，唯见满目的郁郁葱葱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道道一重重，层叠而出。

好美。

眼前的一切都好美。

希望它们能永远这么美下去。

一声铃响，虽然很轻，但因为已经听过太多次，那声音已然刻进了我的脑子里。

心倏地一沉，随即便感觉到一股突兀而来的肃杀之气。眸下血色弥漫，我闭眼，再睁开，是对面的那栋阁楼。

杀气转瞬即逝，片刻间已无迹可寻。

落日的余晖在天地间洒下一抹凄艳的颜色，隔水相望，那栋阁楼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到。

压下心底的不安，我拉着燕儿快步离开。

回到霜落园，岚姐显然已经等着急了，看到我们总算松了口气。

许是看出了我神色间的异样，她放松的神情立刻又绷紧，看着我无声地询问。

林影：“方才…在水榭那边…突然感觉到一抹杀气…”

我斟酌着说，未免她误会。

岚姐：“听风阁？”

岚姐神色一动，眸底有什么飞掠而过。

岚姐：“你们离去不久，云飞来传话，说公子在听风阁议事，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让你不用等他。”

林影：“议事？”

同什么人？议什么事？

这些显然不是岚姐该关心的，也不是她能关心的，但我却不能不关心。

岚姐揽着燕儿进了院子，我躇踌着跟在她们身后，有意去听风阁一探究竟，可是我过去又能帮到他什么，也许反而给他添乱。

晚饭吃的食不知味，心底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夜色凄迷，一轮残月斜挂天边。

岚姐轻轻拉开门走出来，走到我的面前。

岚姐：“回屋里等吧。”

我支着下巴坐在门槛上，轻轻摇了摇头。

林影：“没事岚姐，你先睡吧。”

岚姐转身，也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如此坐了片刻，岚姐突然叹了口气。

岚姐：“世事无常，白云苍狗…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回到这里…”

我扭头看向她，她眉眼萧瑟，溢满了苦涩。

林影：“岚姐，你可是想原平了？”

岚姐一怔，横了我一眼。

岚姐：“你呀…怎么…总是这么…”

我咧嘴一笑，往她身旁凑了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不忍看她这副凄婉的模样。

林影：“你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岚姐仰首望着夜空中的残月，唇角掠起的笑淡的几乎透明。

岚姐：“即便与他永不相见又如何？”

我一惊。

林影：“岚姐为何如此说？”

岚姐：“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我亏欠山庄太多，如今公子许我有一处容身之地，我已别无它求，只是可怜了燕儿…”

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可我就是不能接受。

林影：“原平呢？他岂会答应？”

岚姐面上一片暗沉，眸子里碎裂了一地的镜片，映射着她满心的哀伤。

岚姐：“我与他，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如若不是当年…也许我们根本就不会…我痴缠了他这么多年，已经够了…他那样的人物，自会有更好的女子…”

林影：“岚姐。”

我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实在不能容忍她如此想。

岚姐低头，避开了我的目光，我盯着她，已经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我明白她在顾虑什么，她此刻所顾虑的岂非正是我之前顾虑的？这个时空毕竟不同，在这里女人是弱者，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天下盟的盟主，群雄之首，一呼百应。

在历经多年清贫之后，重返人世繁华，权势再握，纸醉金迷，只怕更易迷失本心。

但我更愿意相信，原平不是那样的人。

林影：“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更何况八年的情义，岂能说割舍就割舍？”

岚姐轻轻一颤，却依旧没有看向我。

林影：“其实，早前原平曾抓住了我，要用我换你和燕儿，只是我不愿他们针锋相对，便搅了局，请云夫人出面调解，不曾想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那件事便不了了之。”

岚姐终于转首看过来，我迎着她的目光讪讪地挤出抹笑。

林影：“你…你莫怪我…”

岚姐看着我，轻轻摇头。

岚姐：“我怎会怪你？”

眼眶一阵酸涩，这句绝不是敷衍我的话。

她总是这么善良，这么宽容，总是让我这么愧疚，这么感动。

林影：“岚姐，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你是他的妻，他是你女儿的父亲，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即便他重新做了盟主，权势滔天，但是他若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定不饶他，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绝对不会让他欺负你。”

岚姐一怔，哭笑不得。

岚姐：“你…他就算真做了什么，你还能打他一顿不成…”

见她终于笑了，我心下一宽，眼波流转。

林影：“打么…我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总有人能打得过他…”

我咬着唇角吃吃地笑，岚姐陪着我笑，眉眼间的幽怨已尽数被无奈和动容替代。

风吹过，随风飘来一抹馨香，淡雅而熟悉。

心中一动，抬头，便看到了楚暮白。

他缓步从树影下走出来，身后跟着云飞。月银倾洒在他的身上，他飘逸的身影如月般俊秀，如月般清冷。

岚姐慌地起身，远远朝他欠身施礼，然后低着头退回了房间。

我迎上去，轻触他的冷寂的眼眸。

佟云飞：“姑娘昨日认了弟弟，今日又认了姐姐，实在…可喜可贺…”

云飞瞄了我一眼，声音里似抑着笑，又似不是。

果然…

他们听到了…

林影：“云飞，贵庚几何呀？要不我认你做哥哥？”

我笑着说。

云飞浑身一震。

佟云飞：“属下，属下当不起…”

说完便也匆匆地退了出去，略显狼狈的背影，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伸手挽住楚暮白的胳膊，随他一同走入屋内。

林影：“刚忙完吗？晚饭吃了吗？厨房里我给你温了碗银耳莲子羹，热水也都备着，要不要先…”

楚暮白：“不用了。”

楚暮白淡淡说，眼睫低垂，不曾看向我。

我倒了杯水递给他。

林影：“昨晚没能休息好，今天又忙了一整天，一定很累了吧…”

楚暮白接过去，只喝了一口便递还给我，然后直接进了内室。我把杯子放下，跟了进去。

他站在床榻前，我慢慢靠过去，隐约感觉出他的不悦，却又不确定是因何。

林影：“那个…这可是我第一次服侍人，做的不好还请公子多担待…”

我笑看着他，手指作势探向他腰间锦带。

他身影一晃避开，面上覆着的那一层冷漠总算稍稍化开了些。

楚暮白：“周全手下出了点事，我需出庄一趟。”

林影：“周全？”

我努力回想这个名字，却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楚暮白：“周大掌柜。”

那位胖胖的大叔？

我记得。

佟叔上午还提到过他，他平日里负责山庄的珍宝古玩生意，以及这次大婚所用到的首饰器具等一应事宜。

林影：“什么时候出发？”

需要楚暮白亲自去，那定然不是一件小事。

楚暮白：“明日一早。”

林影：“好。”

我上前一步，绕到他身后，伸手解下他的腰带，脱了他的外衫，然后飞快地扯去自己的罗裙，只留贴身的亵 衣，踢掉鞋子，爬到床里侧躺下。

林影：“时间不多，早些休息。”

楚暮白盯着我，眼底的错愕都未来得及掩饰，片刻后，他猛地收回目光，转身朝耳房走去。

林影：“楚暮白…”

我翻了个身，忍着笑唤。

他身体明显一僵。

林影：“耳房里的塌那么小，你连腿都伸不开，还是睡这里吧，放心，我睡相很好的，绝对不会扰到你。”

楚暮白背对着我，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楚暮白：“我们…尚未成亲…”

我咬了一边唇角。

林影：“可是据江湖传言，我早就已经是…”

未等我说完，楚暮白已然道。

楚暮白：“之前确是我欠缺考虑，但我…亦早就决定了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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