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十四、我倾慕他

我避开她的目光。

林影：“刚才是你？”

云玥：“是。”

她竟没有否认，又问。

云玥：“伊凡是谁？”

我反问。

林影：“你是谁？”

她盯着我，目光清亮无比，细细打量在我的身上，看的我很不自在。

云玥：“伊凡是谁？”

没有想到她竟如此执着，苦笑，眼睛里飞溅的全是痛楚，无以复加的痛楚。

林影：“我的未婚夫。”

云玥：“未婚夫？”

她盯着我，声音里没有过多的起伏，似乎只是平淡的重复，我却莫名的有些心慌。

良久，她终于收回视线。

云玥：“也许你还不知道，自你被邹千里劫走后，楚暮白便派人到处找你，云碧山庄几乎倾巢出动，弄得江湖满城风雨。”

怔住。

这些事我当然不知道。

禁不住叹气，我与楚暮白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怕是再难解释清楚了。

云玥：“可是江湖中人尽皆知，楚暮白向来自视甚高，从未有女人能靠近他身周两步之内，更不要说与他同吃同坐，同乘一骑。”

淡淡的目光流转，带着一抹探究，一抹兴味。

云玥：“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林影：“什么？”

低头，躲避她的目光。

她也不在意，轻轻笑了声，慢慢道。

云玥：“让孤高冰冷的楚暮白将你紧紧护在身边？”

林影：“我…”

微愕，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玥：“你长得并不算很美，身材也称不上极好，江湖中没有一个人认识你，甚至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你，你仿佛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来做什么？”

她定定地凝视着我，欲将我看穿一般。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上了头顶，然后又从头顶倾泻而下，半晌我才回过神。

林影：“你们？调查我？”

她没有否认，似乎一切都理所应当。

云玥：“一夜间，你成了楚暮白竭力保护的女人，你可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个诱人的位子，江湖中调查过你的人又何止我们。”

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烦躁压下，涩涩笑了笑。

林影：“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从哪里来也不重要，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也不会做什么。”

她盯着我，没有再说话，却突地一笑，笑容清丽雅致，赏心悦目，但是我看得出，她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

没有关系，我不在乎。

随便他们怎么看，我都不在乎。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有何目的，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一样感谢她，感谢她的提醒。

我尚有自知之明，我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让楚暮白对我刮目相看，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从来都猜不透，也不想去猜，或者说不敢猜。

云玥：“我不知道伊凡是个怎样的人，他对你而言有多么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眼下在你身边的这些人，绝没有你看到的那般简单，所以千万莫要去招惹，一旦招惹，就莫再妄想全身而退。”

招惹？

我怎么会招惹他们？

我为什么要招惹他们？

我根本就不想招惹任何人。

楚暮白抓走了岚姐和燕儿，独行客复出江湖，原平重整天下盟，满江湖的血雨腥风。

这一切难道都是我招惹出来的吗？

全身而退…

我早已是退无可退了…

月色凉如水。

逃避既已无用，又何须再逃。

玥儿走在我的前面，她走的很慢，烨烨星光敛在眸底，似欣慰，又似怅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容颜秀丽，脸上不着脂粉，淡雅素净，恬静如斯，仿若空谷中的幽兰，尤其是沉默着的时候，周身弥漫着一股冰冷疏离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如此走了良久，眼前再现庄园模糊的轮廓，好似一头蛰伏在暗夜中的猛兽。

云玥：“你可想好了？”

玥儿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失落。

我不明所以，点头。

云玥：“此一去，便再不能回头。”

刹那的沉默后，我再次点头。

云玥：“好。”

她突然回首望着我，眸子里漾开潋潋波光，一瞬间光彩夺目，我竟有些睁不开眼。

林影：“以后你就是我云玥的朋友，谁若敢欺负你，我必当以十倍还之。”

我又一次愣住。

如此诚挚的神情，绝不是在说笑。

可是…

林影：“为什么？”

玥儿低头站在那里，纤弱的身影被凄冷的夜色映出了几分落寞，片刻后，她低低的声音说。

云玥：“因为，我倾慕他。”

心里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我盯着她在风中凌乱了的长发，不觉也放低了声音。

林影：“他？”

随即明白。

林影：“楚暮白？”

她孑然而立，周身蔓延开来的忧伤，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云玥：“但是我知道，我和他绝不会有结果。”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仿佛是多余的。她却像是已知晓了我的想法，转身望着我突地一笑，笑容清丽淡雅到了极点。

云玥：“这么多年了，我从未见他身边有过女人，更别说能让他有所改变，直到你的出现。”

林影：“你，你误会了…”

她摇头，打断了我的话。

云玥：“我只是想恳请你，试着去了解他，接纳他，毕竟如今在你身边的是他，不是伊凡。”

我一下子又怔住了，怔怔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我还能说什么。

暗夜又一次逝去，黎明再一次来临。

我在石凳上坐了整整一夜，晨曦的第一道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想抬起手接住，却发现我的全身已经僵直的无法动弹。

一个丫鬟走进来，触摸到我冰凉的衣衫惊呼一声，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接着，云夫人跟在那个丫鬟身后急匆匆地走来，她轻轻抚上我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禁不住一颤，澄明的眼中立时溢满了疼惜。

云夫人：“你，你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那疼惜让我的心霎时一软，脸上挣出一丝笑，我笑着对她说。

林影：“没关系，我只是坐得太久了，腿有些麻，活动一下就好了。”

而她望着我，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然后，原平也来了。

原平锐利的目光盯着我，眼底有薄薄的怒，也有措手不及的惊。

我想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然而脖子也是僵直的，我只能僵直的坐在那里。

两个丫鬟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我扶进房间，又抱来被子裹在我的身上，慢慢地，身体终于有了知觉，却是又麻又酸针扎一样的痛。

没过多久，云夫人居然还请来了一位郎中，当郎中口中吐出“风寒”两个字时，云夫人和原平的脸色瞬间都是一变。

我出声安慰。

林影：“没事的，我喝杯热姜茶出点汗就好了，不会耽误行程的。”

我的声音因为鼻塞而微微有点变调，说话的时候气息冲得嗓子痒痒的，我忍不住咳了几声，云夫人和原平的脸霎时变得更难看了。

喝了郎中开的药，我被强制躺在床上。

我隐约听到他们在院子里的谈话，以我现在的状况原平是不可能再带我上路了，他们需要重新部署，而这也正是我的目的。

看得出，原平并不想与楚暮白动手，否则他大可以直接带人杀过去，然后把岚姐和燕儿抢回来，何必还要玩这种交换人质的把戏。

现在关键在于楚暮白，楚暮白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管他怎么想，既然他那么孤高自傲，杀死他父亲的是原平，他要报仇自然也会去找原平，断不会为难他的妻女。

也许他们纠结的并不是人质，而是这恩怨该如何了断。

阳光斜照在窗前，风一缕缕地吹进来，我慢慢从床上坐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看。

芭蕉树肥大的叶子挡住了原平和邹千里，我只能看到云夫人曼妙的身姿。

三人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片刻后，原平和邹千里走了出去，云夫人转身走回房间，我掀开被子，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等着。

云夫人进来，看到我不由一怔。

林影：“夫人昨天说，不愿看到他们两败俱伤…”

我望着她开口。

云夫人步步生莲，芙蓉似的脸颊上慢慢浮起一抹笑，澄清眼波轻轻落在我的脸上。

云夫人：“这就是姑娘伤害自己的原因？”

她的注视让我无所遁形，我讪讪地低了头。

林影：“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云夫人叹惜。

云夫人：“你还真是狠心。”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复抬头看着她，缓缓说。

林影：“可不可以拜托夫人一件事？”

云夫人点头。

云夫人：“姑娘请讲。”

我轻轻咬了下唇角，低低的声音从口中逸出，带着歉意。

林影：“烦劳夫人放出消息，就说我不慎感染风寒，正在夫人这里修养。”

云夫人轻颦黛眉，但转瞬又笑起来。

云夫人：“好。”

我反倒一怔。

林影：“夫人…”

云夫人却似已明白我在想什么，轻轻接过我的话。

云夫人：“如果他们两个势必要正面交锋，我这里的确要比燕雀岭更合适，却不知我是否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否当得起这个和事佬。”

我感激地一笑。

林影：“至少这里是夫人的地方，他们总要有些顾忌，不会轻易就打起来。”

我望着她，忽又敛了笑容，神色间多了丝不安。

林影：“只是夫人这么做，原平会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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