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衣女子

三轮血月当空，散发妖异的光芒，恍若阴阳失衡，万物惶恐。

古战场，有尊宝塔矗立，金光莹莹，神力雄厚。

玄黄玲珑塔内，荒正盘坐疗伤。

片刻后，他气血充盈，遍身上下已经没有了先前本源受损的情况。

他睁眼，黑眼珠里似有小小的月亮，但眉宇一片冰凉。

涂山玖瑜没说话，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随后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荒扭头看她，一双俊俏的眉眼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两人静静对视，许久后，他起身走至涂山玖瑜身边，肩并肩挨着她坐下。

他问：“那战王为什么一定要抓你回去？”

他眼底划过一丝诡谲，“还是说，他们在打青丘什么主意？”

还能打什么主意？

不过是想借势重回昔日荣光罢了。

微微蹙眉，涂山玖瑜声音沉下几分，“青丘目前嫡系一脉无婚约的姑娘只有我和阿姐，但阿姐是下任族长，她是不可能外嫁的。”

“这是想联姻？”

荒一听，微挑眉，冷呵一声，“就凭他？癞蛤蟆想吃凤凰肉。”

不一定就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但涂山玖瑜猜测，战族如今只有三个战王，但要联姻，这等好事确实只会落到他们头上。

她见荒脸上写着不高兴三字，心底涌上股暖流，故而宽慰，“你放心吧，他们的计划不会得逞的，于公于私，我爹都不会同意。”

她认真分析，“战族早不就是当年那个威震三千州的皇族了，他们衰落了，就和天人族一样，没有价值。”

要说跟天人族联姻这事，还是意外。

那本是段不被人看好的姻缘。

是他堂哥涂山长玙三步一叩首，一步步去青丘禁地的相思树下求来的。

不然得话，她现在这个堂嫂，估计得姓王。

荒问她：“联姻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常态？”

“当然，我奶奶是联姻嫁给我爷爷的，我娘也是，天人族也是因为联姻青丘我才出手的，否则，我也不会帮忙。”

“那你将来岂不是也会……”

荒面色复杂，话说一半却不知该作何继续，索性移走目光，盯着面前光秃秃的土地发愣。

涂山玖瑜抿了抿唇，蹙着眉头想了想，半玩笑道：“说不定我爹现在已经开始物色了，小姐我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啰。”

“你们青丘不是一向最专情么？”听出涂山玖瑜话里半带玩笑，半带愁绪，荒若有所思，“怎么搞出这套？”

“上界各大势力都这样，补天教都还要跟仙殿联姻呢。”涂山玖瑜语重心长，“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也不会让战族计划得逞！”

荒严肃起来，瞳孔散发锋锐的光芒，“他们这是想逼我杀掉他们的战王。”

反正战王一行人也在不断追杀他们。

既然难以摆脱，索性冒险行事，赌一把。

荒道：“那真神每次追杀过来都会离开战王一段时间，我有机会出手将他击毙！”

“你别冲动！”涂山玖瑜被他突然的决定一吓，忙抚上他手，却又在感受到肌肤相贴的温度时收手，低声道，“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赶紧走，会逃出去的。”

“没时间了。”

荒摇头，并示意她抬头看。

月落西沉，天边竟开始泛起鱼肚白。

时间早在两人不知情的状况下溜走。

一说到要斩战王，荒何其自信。

他神采飞扬，保证道：“我是谁，天纵神武，何惧区区一个战王，必斩他！”

可他身边有一个真神！

涂山玖瑜深吸口气，问他：“这个世上真的就没值得你留恋的吗？”

她有些奇怪，“你就那么喜欢冒险？”

荒不以为然的笑了。

他起身面朝即将西沉的血月，漆黑的眸子里映照血红月色，妖冶醒目。

清隽身影卓然而立，他背对涂山玖瑜，挡住三轮血月，落下大片阴影。

他轻轻开口，嗓音清醇如酒，低低飘进她耳中，“七娘，我不希望有人掣肘于你，若有，我替你解决。”

他回首微笑，“何况，我有一计。”

他决定犯险，化出一道灵身带着涂山玖瑜遁走，好借此引开真神。

“他是真神，很快就能发现真假掉头的。”

“无妨，”荒淡道，“我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够了，另外必要时，让他见一下金菩果，到时候他肯定要迟疑，会再追上一段时间。”

他说完取出金菩果塞给灵身。

而后，他毅然转身，要去杀战王。

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涂山玖瑜不再阻他。

或者战斗对他来说，是场修行，既然如此，她没理由不同意。

“等等！”

涂山玖瑜看着荒的背影，眸光闪动，下一刻，她没有多想，收回玄黄玲珑塔果断给了他，“这个给你，你去吧，注意安全。”

荒静静看着涂山玖瑜，接着，他拿过宝塔，唇角牵起，绽放清浅一笑。

三轮血月悬挂，远古战场深处，不时有神魔嘶吼。

荒走后，这片土地陷入宁静。

涂山玖瑜和灵身出发，朝着魔州边际飞去。

他们战族果然在预谋什么。

或者说，一开始他们的目标确实是云曦，只是从涂山玖瑜自己暴露后，他们的计划变了。

那个年轻战王身边的真神自然不会放跑她。

更何况，他那双眼睛看到金菩果后发出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涂山玖瑜带着灵身不断拖着战族真神兜圈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战族真神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他大吼，却在灵身险些被击毙的时候突然离开。

荒的那道灵身有点惨，受伤颇重，被真神追击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活着。

涂山玖瑜望着战族真神消失的地平线思忖，觉得应该是他保护的战王出事了。

不然金菩果在这儿，就算他抓不住自己，天材地宝总不能不要啊。

果然，一盏茶后，不远处传来声荒的声音。

涂山玖瑜应声回头，见他正紧捂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好在天人丹的药效还在，此一战，他不仅胜了，且伤的没之前严重。

他将灵身收归体内，运转骨文恢复元气。

见自己正慢慢重归巅峰，荒心情好上不少，连说话时都不自觉带上了欢快，“多亏你那宝塔，帮了我不少忙。”

“那就先借给你使使吧，”涂山玖瑜笑起来，“等后面我在要回来。”

说罢，两人继续上路。

路上，荒仔细把他斩杀战王的过程告诉了涂山玖瑜。

里面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是以无名辈的身份斩杀，而是以荒的身份。

一代战王号称年轻至尊，战帝族的天骄就这样被他斩掉了。

无需多想，不仅战族要震惊，外界都要震惊。

但最激动的应属天人族，毕竟战族三大战王从来都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而今战王之一被斩，不说举族欢庆，至少他们那些高层能少操点心。

这一战，他收获很大，不仅突破原有境界，步入尊者境中期，还通过这一战了解到了战族的骨文宝术等。

他目光流转，问涂山玖瑜：“你们青丘狐族有什么特别的宝术？”

“有啊，”涂山玖瑜点头，对他眨眼，“魅惑。”

她艳丽的五官不施粉黛，只是天生的眼尾微微上扬，顾盼间神采飞扬，一颦一笑都显得动人心魄。

荒微微一怔，旋即，黑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方才我感到自己心里有些莫名悸动，难道是你对我用了媚术？”

涂山玖瑜听了荒的话，低笑了一声，“用了又如何，这招我一般都是打架用的。”

荒微微颔首，目光继续留意着她的神色，见她笑意盈盈，他眸子里泛着柔和的波光。

他接下来厚着脸皮学了些小神通。

两人边走边聊，涂山玖瑜告诉了他不少族中辛秘。

不过涂山玖瑜毕竟不是人族，就算她不曾对荒设防，有些族中奥义给他说了也是白搭。

因为这根本就不适合人族修炼。

而后方，保护战王的真神逐渐狂暴，他一路追杀，想要寻到荒，为战王复仇。

但是，他们已经进入了这片古战场的中心地。

相传，这片最大的古战场曾有位绝世高手坐化，他的血、他的骨头、他的符文等烙印在此，导致这里发生异变。

当两人接近这片区域后，发现虚空中流光溢彩。

那是断裂的秩序神链，无规则的排列，各种霞光绽放，混乱不堪。

不过中心禁地难以临近，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些规则神链截断身体。

令人意外的是，禁地里一片郁郁葱葱，里面有绿草藤萝，也有鲜花绽放。

花香弥漫四野，姹紫嫣红，缭绕霞光。

本来，涂山玖瑜正盯着禁地里的那些鲜花看着，突然，她神色愕然。

禁地中央，一块白骨遍地，被鲜花簇拥绽放的青石台上，站了一女子。

她一袭白衣，遗世独立，带着几分慵懒，静静站在禁地中央，几乎让人以为她是无落凡尘的仙子。

另一边，荒也有瞬间失神。

在这难以接近的中心禁地，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女子？

而且还在禁地里面。

她难道就不怕里面的规则神链吗？

那女子似是早就知道了涂山玖瑜和荒的存在。

面对两股怪异的视线，她转身朝两人浅浅一笑，清艳绝丽，如一朵白莲，出淤泥不染，让周围鲜花骤然失色。

突然，天穹上一声剧震，大道如瀑，规则如海，几乎要让血色平原倾覆。

战帝与老天人的一战结束了。

天地剧震，涂山玖瑜从怪异中回神，看向苍穹。

争吵多年的两族之争要分胜负了。

究竟是谁赢，谁败，短暂的寂静让方圆数十万里血色平原压抑到极点。

所有的战斗都停止了，参战的生灵不约而同仰望天空。

阴雾迷蒙，天地朦胧而殷红，把人的心绪推向了最高点。

同样出自一方大族，涂山玖瑜非常清楚，这一战无论谁赢，输的那方会一直输下去。

直到灰飞烟灭，成为过去。

天地无声，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响动。

突然，战族的夔牛号角响起，苍莽雄浑，沉闷恢宏，激荡数十万里。

这是战族在召唤族人，要求无条件撤退，而且要在第一时间离开，不得在动武。

号角响起的刹那，对于战族来说，如世界末日。

但一下刻，天人族的夔牛号角沉闷，响彻血色平原，也在要求所有战族人马必须立即退走。

战族大军如潮水般退走后，活下来的天人族怔住，而后欢呼。

血色平原传出一片啸音，此起彼伏，庆贺这一结果。

就在他们准备乘胜追击，不放过任何一个战族人时，犀角号响起，带着苍凉，召唤族人要求撤退，离开血色平原，撤回天州。

众人不解，纷纷仰望天穹。

战族和天人族的高层知道结果是什么。

战帝和老天人的确交手了，但并未死战到底。

到了他们那一境地，彼此比双方亲人还了解对方，若征战到底，也许有一方会被击杀，但另一方也不会得到好结果。

血气干枯是就是另一方的结局。

故此，天外一战虽也激烈，但还不至于拼到最后。

两大高手从仙古活到至今，人情世故什么的比谁都精，双方大战后的下场不仅自己没捞着好处，还会白白便宜了他族，从而导致两族元气大伤。

甚至一蹶不振，就此没落。

两族的天神也是人精，深知其中道理，故而在战帝和老天人大战的时派遣兵马。

他们拼不起，不敢孤注一掷。

这幕发生的时候，涂山玖瑜比谁都高兴。

逃亡这么多天，横穿数十万里，终于要结束了。

她高兴之余回首看向禁地中央的白衣女子。

见那白衣女子也正抬眸看向自己，她目光微变，旋即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一抹不失礼貌的笑意。

白衣女子清浅一笑，转走视线饶有趣味的落在荒身上，她明眸点点，脆声问：“不久前的雷霆是你发出的？”

此言一出，涂山玖瑜心头微动，荒与真神大战确实用了雷帝宝术。

不过宝术声势浩大，被她发现也没什么奇怪的。

难道她也看上了这雷帝宝术？

荒应了声，雷帝宝术人人想要，眼前这女子来历不明，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流光浮转，一座白玉桥出现两人脚下。

它凭空出现，从禁地深处而来，若白玉雕琢，避开那些混乱的秩序神链，造出一条通道。

荒略作迟疑，迈步走了上去。

涂山玖瑜跟在他后面，原本有些警惕，见他只迟疑了一瞬便迈步上去，索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禁地中央，血色地面，白骨成片，犹若地狱，偏偏还花草繁茂，让这禁忌之地发出一丝坚强生命力。

涂山玖瑜目光从地面扫过，看到了女子附近的有一个破碎的茧在发光。

见周围还有一些遗蜕残迹，她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女子莫非刚从茧中出来？

她屏住呼吸，忍不住后退几步，“姑娘你……是刚从茧里出来的？”

“当然不是。”

白衣女子笑起来，目光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荒，平和道：“你就是魔血鬼神树说的那个吃货吧？”

魔血鬼神树是元天秘境中的那株老树，也就是当时另辟通道送荒出去的本土生灵。

自从两人都各自坦白后，荒早把他在秘境里遇到的些事都告诉了涂山玖瑜。

所以在白衣女子提起时，她并不惊讶。

荒问：“魔血鬼神树去了哪儿？”

白衣女子轻飘飘道：“回老家了。”

他十分惊诧，不由得道：“你来自广袤的无人区深处？”

涂山玖瑜紧随其后，“那里是什么样的？昔年我族也曾有前辈去过，可他们回来后都闭口不谈，那里到底是怎样的神秘？”

“那里啊……”

白衣女子翩然轻笑，薄如蝉翼的白纱衣裙翻飞，快速掠过脚边花草，脆声道：“恐怕你得亲自去了才知道。”

荒一听，脸色就垮了，心里打消认为白衣女子来自无人区的想法。

但他还是很好奇。

“你到底什么来头？”

白衣女子笑盈盈的眸子里藏着俏皮，清澈灵动。

“本仙来自仙乡，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

她的狡黠涂山玖瑜尽收眼底。

“你说你来自仙乡，却又不肯说那里是什么样的，这让我们如何信？”涂山玖瑜道，“还是说你一直在吹牛皮？”

她说着笑起来，“吹牛皮本小姐也会，我还说我是上古的仙人转世呢！”

“唉……”见涂山玖瑜质疑，白衣女子叹息，“你这样说话，难道就不怕某天降下因果吗？”

她说完指了指头顶这片终年血雾笼罩的天际。

不知是被她刻意引导，还是真有别的原因，涂山玖瑜心里竟真的莫名慌了一下。

她心虚地别了别耳边碎发，嘟囔道：“好端端的别瞎说。”

见她似真的被唬住，白衣女子笑声如清脆银铃，解释道：“那个地方，我是怕说出来因果太大，你们受不住。”

她轻灵迈步，“毕竟，本仙行走世间，谁人不敬？我若都告诉你们了，岂不是没了神秘感，万一上天降下因果，那可就是本仙的罪过了。”

荒冷哼，“谁信？”

他瞟了眼地上那个破碎的茧。

见他目光直勾勾看向自己身后的茧，白衣女子心下了然，直言道：“你们莫非以为我是从这茧中出来的？太辱没本仙尊严了！”

她取出一个玉罐，隐约间可见当中有只奇异的神虫，两寸长，熠熠生辉，长得像麒麟。

她美滋滋翻过来转过去的看，轻快道：“运气非常不错，寻遍天下终于捉到一只虫王，应该能进化为虫帝。”

涂山玖瑜瞪大眼睛，她记得非常清楚，当时的元天秘境没有这样这号人物，而这些虫王又是哪儿来的？

难道当时跟魔女一起抢到虫王离开后，又出现了变故？

她下意识问出口：“你也去元天秘境了？”

白衣女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涂山玖瑜：“………”

荒挑眉：“你确信？”

“那是自然！”

白衣女子嘴角荡着的弯弯弧度不禁又扩大了一些，她絮絮叨叨：“这只可不凡，是传说中的麒麟虫，千百世才能出那么一只，是传说中的宝虫！一旦化作虫帝，不仅战斗力飙升，还有寻找无上仙料的神觉，最是无价与稀珍。”

她逗弄玉棺中的的神虫，心情很好。

荒也很好奇能进化为虫帝的宝虫，他冲白衣女子手上玉罐看了两眼，奇道：“现在它有多厉害？”

“现在嘛，能吃尊者级的兵器。”

白衣女子说后取出一件青金天戈，将其缩小后丢进罐子。

在荒和涂山玖瑜目光下，那只紫光流淌的麒麟虫将兵器轻松咬断，然后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下了青金天戈。

荒相当愕然，“它吃尊者兵器？”

涂山玖瑜道：“任何有灵性的宝料它都爱吃。”

“当然！”白衣女子很快的接话，白了荒一眼，“不然将来怎么去寻找无上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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