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金菩果

酒香浮动，火燎声噼啪。

涂山玖瑜连灌下四碗酒，头一次身处朦胧醉意。

见荒一直在跳开话题，她没忍住，软着身子起来后就抓着荒胸前衣襟喝道：“你又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醉！”

她越说越激动，姝色面颊泛红，越发有几分惹人注目的明媚娇艳，“你究竟是谁？我要听实话！”

两人距离被拉近，少女熟悉的熏香扑了过来，眉眼也近在咫尺。

面对质问，荒努力掩饰自己情绪，他苦笑：“我当然是——”

“够了！”涂山玖瑜打断。

定都是一套说辞。

她深吸了口气，情绪平复后主动放手，盯着他眼睛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是魔曦，亦或是荒，总之都不会是石昊。

她又坐了回去，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眼底失落的光彩，撑着下巴自个发呆。

荒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起伏，强笑问：“这酒你还喝么？”

他道：“我这儿还有。”

“不喝了，没心情。”

两人一阵无言。

过了会儿，涂山玖瑜眼底一片释然。

“荒，”她缓慢道，“我明白你选择隐瞒的原因，上界强者林立，你又举世皆敌，我若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淡笑，视线落到正缩成一团的战族年轻人身上。

战族年轻人原本沉浸在自己即将要做青丘奴隶的结局里，谁知道一回神，竟听到了一则了不得的消息。

眼前这个支着金乌烧烤的少年竟是崛起五行州的少年魔王荒！

他被吓的大气不敢喘一声。

涂山玖瑜冷冷的弯了弯嘴角，眉目间更是带了几分森然，“你都听到了。”

她清脆好听的声音如地狱魔音，吓得那战族年轻人又恐又慌，不断颤抖。

“我发誓……我不会把我听到的东西都说出去的！”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能离开这儿？”

战族年轻人一凛，“我……”

涂山玖瑜红唇轻勾，冷道：“我的意思是，你恐怕得永远留在这儿了。”

她一指点出，指尖神力汇聚，击毙了那战族的年轻人。

见她就这么果决杀了那人，荒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不要奴隶了？”

“闭嘴！”

涂山玖瑜开口很果断。

在休息片刻，两人继续向战场深处去。

远古战场被一缕又一缕赤色雾霭包裹，导致地面干硬，寸草不生。

即使这里条件恶劣，但依旧生活着神性非常强大的生灵。

它们割据一方，最起码都是真神级别。

两人不得不中途改变路线。

一股如兰似麝的芬芳袭来，涂山玖瑜鼻子翕动，第一时间感应出一股天材地宝快要成熟的味道。

荒也闻到了这股奇异的香气，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香！”

他咳了一声，虚虚瞥了涂山玖瑜好几眼，“去看看？”

涂山玖瑜没有异议。

她收敛气息，同荒一起向着奇异香气的源头去。

那是一片石林。

透过雾霭，有金光在石林最深处绽放。

到了这里，香气越发浓郁，沁人心脾，让人为之陶醉。

两人悄无声息的穿过石林，旦见一座山横亘，雾霭笼罩间散发煞气，寒毛炸立。

涂山玖瑜一眼就认出了横在面前的山是座什么山，“这是……一座骨山！”

她脊背生出一股凉气，面露惊容。

石林前坐落的骨山高足有数千丈，缭绕着带状黑云，煞气逼人。

无形间，有一股磅礴之势铺来，压的人透不过气。

骨山寂静，它是由各种骨骇组成，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形成这座毛骨发寒的山。

而香气正是从骨山一侧传来的。

放眼看去，那里金黄一片，有光焰跳动，浓烈的香气让人迷醉。

涂山玖瑜心智清明，她知道这里绝非善地。

一路走来，她悟出不少经验，她觉得，这里可能有着一位真神。

她想离开这儿。

荒正端着手伫立骨山跟前。

见他盯着骨山一侧发呆，涂山玖瑜一眼就知道他想干嘛。

她先发制人，“我一点都不好奇那是什么。”

此言一出，荒顿住脚步。

他回首淡笑，“巧了，我很好奇那是什么。”

从石林一边走出，远远绕过骨山来到那道金黄一片的地方后，两人心头一跳。

一株长满金色叶片的小树，分生三个枝杈，约有半米多高的样子。

不过仔细一看，两人这才发现原本金黄的叶片有些黯淡，树体也快枯萎了。

在有些黯淡的枝叶间，有一枚拳头那么那么大的金色果实正在散发浓香。

天材地宝！

这绝对是一枚了不得的果实。

荒琢磨道：“这是什么奇药？”

“金菩果。”涂山玖瑜道，“而且是成熟的金菩果，那树把自身所有精气都供给了它，耗尽精气，自己都快干涸了。”

荒立即警惕，“这就是那种比血魂草还要珍贵无数倍的圣物？”

他非常清楚在这片血色平原上有几种特别的药草稀珍无比。

血魂草就不用说了，是探险者的最爱，若是带出去几株，可卖到很高的价格。

至于金菩果，则可遇不可求，因为都生长在最危险的地带，有强大生灵守护，比血魂草还难采摘数倍。

据传，这种东西同样不能单独服食，不然会爆体而亡，比血魂草更危险。

“你曾说猿魔可以走上极致炼体路，主要是因为吃了血魂草与金菩果，就是眼前这东西？”

“一般的猿魔只吃过血魂草，很难吃到金菩果，后者比前者珍贵数倍，一旦吞下去可以让猿魔进化为金刚魔，那是另一种生灵。”

荒惊讶，“还有这种说法？”

涂山玖瑜认真点头，“这种果子举世稀有，外界有无数人想花天价求购都难以实现，它与其他灵药熬在一起经过提炼，所留下的精华物质比血魂草强上太多了。”

当然，它更是能让法力免疫进一步增强，进行巩固的良药。

荒双目放光，“稀世宝药！”

“这次你不能再赌了，强行吞食肉身会直接炸开，神魂亦会化成灰烬，到时候，别说肉体崩裂，连灰都不剩。”

涂山玖瑜压根不看荒一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生吞？

门都没有！

按理说，天材地宝边肯定有恐怖生物坐镇与守护，可是她不断在骨山上下看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一点有生物的迹象。

“奇怪，这里怎么没有生物坐镇守护？”

荒指了指骨山脚下，“不对，你看那里。”

“一个骷髅！”

骨山上都是雪白骨骇，若非仔细观察，根本不会注意，最多误以为那是骨山的一部分。

同样，这具骷髅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波动，无声无息的盘坐在那里，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

它的膝盖上横放着一柄骨刀，难以让人忽略。

涂山玖瑜当即开口：“是真神！”

荒倒吸一口凉气，真神他们绝对打不过，但金菩果这样能让神魂强大一截的天材地宝他也不想放弃。

涂山玖瑜听见他喃喃道：“得想办法。”

她脸色当下一变，二话不说，拉着荒就往回走，“青丘有比金菩果珍稀的宝药多的是，你何必非要那颗被真神守着的东西。”

荒被涂山玖瑜突然拉走，跟在后面问：“那些宝药能壮大神魂吗？”

话一出，涂山玖瑜停下，她张张嘴，说不出话。

想了一圈，好像还真没有像金菩果更好的东西了。

但她还是气愤道：“你真是死了一次还嫌不够。”

荒笑了笑，温和道：“我见那是一头骨神而非猿魔，它或许并不适合服食，故此应该不太在意这枚果实。”

他说着往回走。

“可它只是一头骨神，怎么可能在这儿守住金菩果。”

“一头真神都不足以守护？”

“笨，金菩果的珍贵你还不知道？一旦泄露将会引发大战。”

闻言，荒仔细观察。

第二头生灵并未现身，这让他心里存了疑惑，直到再次抬头打量整座骨山，他才心中一震。

“不对！”他神色突然严肃，“七娘你看，这座骨山的形状是不是很特别？”

涂山玖瑜抬头仔细观察。

“这山怎么跟坟……”她瞳孔骤然紧缩，话只说到一半。

这座数千丈高的骨质山体与坟的形状太像了，看的不寒而栗。

而那具坐在山脚的雪白的骷髅很像一个守墓人，横刀于双膝，在那里默默守护。

她脱口而出，“大凶之地！”

两人心里都门清，此地忌讳轻举妄动，他们索性向外退了出去。

荒在附近布下诸多阵法，准备利用这块大凶之地解决之前那些穷追不放的追兵。

然而，他们在附近晃荡大半日，始终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直到两日后，敌踪才现。

远空，数十头猛禽飞来，数量密密麻麻，颇为壮观。

当中有还有很多猛禽点燃了神火，其中领头的凶禽更是异常炽盛。

之前大难没死的火云雀又出现了。

它这次背上又背了个中年人，气息恐怖，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来。

荒顿感大事不妙，“火云雀的背上坐着的人是尊真神！”

火云雀背上坐着的中年人为百禽佣兵团的团长，是龙雀所化，不仅如此，在后方的凶禽背上，还有中年的一男一女，神焰腾腾，眉心都有紫色符文印记，是战族的两位真神。

三大真神齐聚，局面已经逐渐走向不可控。

荒这时问涂山玖瑜：“你若亮出身份，他们还会杀你么？”

闻言，涂山玖瑜白眼，“杀我不至于，但他们可能会请我去战族喝一段时间茶。”

她问荒，“你去吗？”

荒摇头，并表示自己不喜欢喝茶。

他们在这里布置了很多法阵，而今隐藏当中，应该还没有被觉察到。

但绝不能在藏在这儿。

于是，荒拉着涂山玖瑜没入地下躲了起来。

在此地，他们的一切踪迹都指向前方那座骨山。

只要是正常思维，引强者上钩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那里有一枚金菩果。

很快，百禽佣兵团的人发现金菩果时果然都震惊了。

三大真神尽管神识仔细扫过这片大地后仍觉察有些古怪，但依旧果断出手，各自探出一只大手向着地面抓去。

骨山数千丈，山脚下金菩果发光。

天材地宝举世罕见，三只大手同时探下，都想据为己有。

三只大手在这个过程中秘力流转，彼此间暗自较力。

虚空有真神秩序呈现，如条条锁链交织虚空闪动光泽。

突然，一道白光横空斩断所有秩序神链，逼近三只大手。

这是一柄骨刀，锋锐无比，让三大真神不得不撤退。

其中一人只是稍微慢了些，指尖就有血珠洒落。

是骨山下的那具雪白骷髅。

它复苏了。

它依旧盘坐骨山之下，空洞的眼洞里有火焰喷出，“三位闯入我的领地想攫取金菩果，就没有一句语吗？”

话落，它头骨发光，一股磅礴魂光如汪洋般释放席卷古战场。

雪白骨架虽然没有血肉，但就凭借它早已达到真神领域多年，骨骼上刻满的神秘符号就足以忌惮。

三神眯眼，按照他们多年混迹战场的经验看，这头骨神难对付。

这时，百禽佣兵团的团长朝骨神拱手，平和道：“这金菩果对道友来说并无用处，不知道友能否相让？”

骨神那没有血肉的下颚一张一合，淡道：“虽对我无用，但我可以用它去交换神圣宝物。”

闻言，战族的一男一女相视一眼。

其中战族的男子道：“我等来自战族，族中不缺秘宝，道友想要什么，可与我等相说。”

到了这个境界，彼此都是真神，修行不易，能不开战就不开战，万一拼命，谁都把握不好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骨神道：“我想要一株渡劫神莲。”

它的声音平静如水，但对三人来说却凶猛如潮，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三人面色难看，那渡劫神莲可是能让修士涅槃，突破瓶颈进入下一个大境界的神圣古药，仅凭他们怎么可能会有？

就算有，他们还能活着到这儿？

早死到路上了！

显然，这头雪白的骷髅想重塑肉身后突破现在的境界，一举涅槃，浴火重生为一尊新的神祇。

战族的女子露出郑重的表情来，“道兄，你这是强人所难，金菩果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骨神依旧淡淡道：“那就算了，我别无所求。”

话落，三大真神面面相觑。

此地的气氛一下压抑了起来，谈不上剑拔弩张，但也绝对谈不上平和相处。

最后，还是百禽佣兵团的团长打破沉默。

他依旧很平和，试图劝解骨神，“道兄，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金菩果对你无用，何不交予我等，可以用秘宝等作为补偿。”

“不需要，一刀在手足矣。”

骨神雪白的骷髅眼窝里有魂火跳动，盛烈地让整颗头骨都被照的晶莹如玉。

战族的中年男子也劝道：“道友何必固执，你我都是修行人，和气才能长久，纷争能招致灾祸劫难。”

“你们是在威胁我？”

此言一出，骨神盘膝盖上的骨刀峥峥颤动，一股凛冽杀意登时扩散，震动虚空。

场面又一下僵起来。

骨神态度强硬，三大真神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老天都让他们遇上了，那么金菩果是绝不会放手的。

但三人依旧忌惮骨神。

见此，战族的中年女子开口缓和气氛，“道兄，可看到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此出没？”

骨神话语简洁，“似有所感，不曾理会。”

三人彼此凝视一眼，而后身体发光，各自祭出道灵身施展秘法在这片古地搜索。

闹出这样的动静，骨神那空洞眼眶瞥了他们一眼，开始赶人，“你们离去吧，没有渡劫神莲，我不会交换金菩果。”

“那就得罪了！”

三大真神异口同声，一起化成三道电光扑杀下去。

“在我的领地撒野，你们试试看！”

骨神那雪白嶙峋的白骨看不出表情，但从它扬起那柄洁白骨刀时带有的神力来看，他很生气。

真神激战，能量浩荡，符文密布每一寸空间，造成的破坏力心惊肉跳。

骨神的修为明显高于三大真神，面对三人联手，它游刃有余，丝毫没有破绽。

后方，火云雀等百禽佣兵团的成员早已看准时机远离了这片战场。

远处，还有另外三道身影展开身法，在快速移动。

他们分处三方，最后消失在地平线。

那是三大真神的灵身，正祭出战族秘宝岁月镜挨个搜寻。

之后，地层深处轰的一声有法阵炸开，大地崩塌，形成一场地震。

地面崩塌的声音传入地底，荒大惊失色，“不好，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他暗自吃惊，有人破掉了他在路上布下的一座法阵。

涂山玖瑜大腿一拍，破罐子破摔，“上去跟他们拼命！”

左右战族那两个真神也不敢真取她命，顶多去战族喝上几天茶。

“换个方位。”

荒快速做出决断，拉着涂山玖瑜一路施展土遁术快速来到骨山下方。

他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早之前他就发现骨神背后的那座骨坟下必有古怪，或许是可以阻敌的一笔筹码。

骨山下，刚一接近，就看到一片乌光腾腾跳动。

那里被一团浓重雾霭遮盖，黑色光焰莹莹跳动，且肉眼一眼无法望穿。

身处大凶之地，涂山玖瑜本就寒毛直竖，荒这时又恰好冷气直抽，她顿时头皮发麻，忙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荒尽量平复着语气道：“大坟下有血池，里面孕育着一头生灵。”

涂山玖瑜听出了他话里带的恐怖。

她青着脸，虚虚朝那团浓雾包裹的方向看了眼，而后迅速移走目光。

那血池里有何方神圣？竟让一位真神甘当守墓人。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后面三大真神就快找到他们了。

荒的手掌宽大而温暖，修长的指节正轻轻包裹住涂山玖瑜的纤细手腕，牵着她一点一点接近黑色光焰。

一步、两步、三步，在第四步时，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拉不动身后的人。

他不解，回头带了疑惑。

“那是大凶之地，去不得！”

涂山玖瑜情绪有些激动，双脚像长到了地上似得，怎么拉都拉不动。

空气里一阵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后脑勺冒着寒气，惧道：“这大凶之地恐怕会有诅咒，到时候莫名其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荒道：“你难道真想去战族喝茶？”

所谓喝茶，就是做人质。

涂山玖瑜当然不想做人质。

这毕竟是最坏最坏的打算。

她之前确实有打算破罐子破摔，但一想到她堂堂神女，金枝玉叶，要是传了出去，她这几年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声怎么办？

鲁莽！

她连连摇头。

荒双眸沉沉，变出那口之前涂山玖瑜进去过的丹炉，“你若实在害怕，可进这丹炉，待安全了我在放你出来。”

“我不要，”涂山玖瑜推走荒拿到跟前的丹炉，“每次头都让你出完了，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说完她深吸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一步一步迈着坚定步伐走到乌光里面。

直到发现这乌光并未伤到身体，她首当其冲，在前面开了段路后，两人隐藏气息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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