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座尸体堆成的山。
每具尸体都是我,有的肥胖,肚腩把第一性特征掩盖住,只剩下黑蒙蒙一片。
有的骨瘦嶙峋,肋骨刺破皮肤,以负九十度的弯曲折叠着。
有个人坐在山顶看书,我费力爬上去,他见我来,把书递给我,便死了过去。
接着我坐下,鞋子踩着他的肚腩,翻着昨天没看完的书。
在一个早晨,我在镜子前沉默许久。
我发现我与昨天的我,包括许多年前每个岁月的我无诸多分别,却好像有这么一种不对劲。
我很喜欢吃冰淇淋,不过得是很久以前。
巧克力味,五羊牌,上面嵌着坚果仁。
不过在某个时刻后,我就不乐意吃了,我至今都不知道那道分界在哪。
或者是胡子,我喜欢胡子,但是现在每天都会刮得干干净净。
有一个早晨,我发现过去的离去是没有预告的。
我极爱跟老人相处,祠堂边有个怪老头,叫八指。
左手掌被炸掉两根手指,一辈子没娶老婆,蜗在一间土房子里。然后他死了,没有跟我讲。
我在很久后才知道他死了,以往家里有剩饭,都拿去给他,直到我读书回来,发现家里的狗肥得跟猪一样时。
或者是我祖父,他在山村教书三十七年,我跟他关系并不愉快,小时候嘴馋,总要吃夜宵,他便悄悄起床煮蛋粥给我。
后来好像很少再见,直到他那天死的时候。
是个早晨,几个人合力用床板抬着他到祠堂。
后来忘了,已经很久没见,也几乎忘记了他。
某一天,路过一棵桂花树,阳光浓郁,桂花吹散如雨。
我才记起他已死了多时。
我身高有点高,一米九一,脚大,鞋子也大得像条船。
老英经常坐在桂花下,看到我,瞪圆着眼睛,表情搞怪,两只手做划桨状,用力划动。
看我不解,他就指我的拖鞋,然后哈哈大笑:
“我父oi',个弟的鞋大得像条船。”
去年夏天,龙眼熟透了,摘了一筐龙眼给他,才知道他死了。
他夫人,老肥婶很伤心,说他走了也不告别一声。
啊。
的确每个人离开都是不曾告别。
就像老英,如果他要走,那他走之前我该用力跟他挥挥手的,但是他没声张,所以我才没去告别。
像看书入迷时的翻页,直到最后一页才知道书已经看完。
那昨天是否一样,不是一个叠加状态,而是每个片段的递进消散。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座尸体堆成的山。
每具尸体都是我,有的肥胖,肚腩把第一性特征掩盖住,只剩下黑蒙蒙一片。
有的骨瘦嶙峋,肋骨刺破皮肤,以负九十度的弯曲折叠着。
有个人坐在山顶看书,我费力爬上去,他见我来,把书递给我,便死了过去。
我坐在他的肚腩上翻着他昨天没看完的书。
我看见其他山,一个很熟悉的人,在去年上吊自尽。
她的山不再高,只维持在她二十岁的高度,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还有一些,山已经很高了,清楚看见嵌在里面的尸体,是老英年轻的样子。
他站在高山上,声音渺茫,问我:
“你是老狗,还是阿湘,还是阿淦?”
“我是老狗!”
“我这里太高啦,看不清,也听不清。”
有种莫名的恐惧,捏着我的脖颈,从脊椎捏到腰椎。
“老狗啊,你看我以前,像不像你?像不像你?”
忽然惊醒,天照着窗帘,房间都是蓝色,风吹起窗帘一角。
他站在对面的单元楼,全裸着站在天台,瞪着我,向我吼道: “老狗!像不像!像不像!”
向我大吼着走来,忽然脚踩空,整个人摔下单元楼。
“啪”
一阵肉体拍在水泥地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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