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饭搭子

许多人就死在那几十年里。

小孩显小，老人显老，

是战乱留给缅甸人的两个特征。

老人经常会讲起那段历史，语气平静，用“人和兔子没有什么不同”来形容，

风荷没有经历过战争，她曾问老人战争究竟是什么样的，

老人只是让她不要去想，

他的中文和大多数金三角人一样，不是标准普通话，偏西南口音，他年纪大，声线喑哑，加上少了一颗门牙，讲起话来，仿佛一架破损漏风的旧风箱。

风荷第一次跟老人搭话，是一个中午，

她经过了老人家门口，看到老人下半身围着隆基，上半身套一件灰蓝短袖，正靠在一张低矮的竹椅靠背上，端着一碗白米饭，

用筷子一点点送进嘴里，

没有菜，干吃。

老人的竹屋很破，看上去时间也久，竹子表面已经开口，屋顶不是当地的富裕家庭用砖瓦片糊，只用一些茅草和竹片。

热季还好，一到雨季，会有雨水渗入到里面，弄得整个房间闷湿潮黏。

风荷站在门外不远处，看着老人，

老人把右手的筷子，放到左手大拇指下，顶着碗握住，空出来的手伸到空中，主动向她招手:

老人：“进来。”

听到一个缅甸老人用中文讲话，风荷意外愣住，顺从着走进老人的竹屋，

双手合十，用当地的利益行礼，口中却用中文说:

风荷：“您好，打扰了。”

老人把碗筷放到地上，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

看老人腿都在哆嗦，风荷下意识想过去扶着，但是刚碰到手臂，老人就缓缓地摇头，拒绝得很坚定。

老人进入房间，拿了一个碗，坐回到椅子上，把筷子捡起来，将自己碗里的饭分了一半过去，递给风荷——

这还邀请她一起吃午饭。

风荷端着碗，坐下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没筷子啊……

老人比划了手里的筷子，意思是他只有自己这一双。

风荷：“我去再端点菜回来。”

风荷抱着碗匆匆跑回自己的竹楼。

老人总是在自己的竹楼门口擦拭他那杆短猎枪，风荷可不敢惹他。

她还没做当天的午饭，只能从冰箱里拿出一荤一素两个罐头和昨晚剩的炒菜——

来不及热了，

但想来干吃冷米饭的老人应该不会对吃食过分挑剔。

老人对风荷带去的菜很满意，

下筷子毫不留情，

吃的时候还主动问她，什么时候到的金三角，中现在的情况如何？还像十几年前一样好吗？

风荷不知道老人是否知道她是怎么来到金三角的，

心里有一股子怨气，便刻意抛下中国人谦虚的习惯，

对老人道:

风荷：“当然比十几年前还要好，中国的发展日新月异，您十几年前去过中国吗？应该再去看看，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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