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向琛独自一人走到偏僻的角落,仰头眺望着漫天不知是谁家放的绚烂烟花,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一个月来他近乎是数着日子过的——时禹灏的防备心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短短一月,他便近乎丧失了常笑的能力。
沈向琛喃喃:“新年快乐。”爹娘,新年快乐。向冉,新年快乐。婵玥,新年快乐。你们——都好吗?青年真心却低声,唯恐惹来旁的麻烦。
这灏王府不似其余地方,“特立独行”地不与新年的红火“同流合污”后,还不忘自以为是地道一声:“出淤泥而不染。”此地没有喧嚣,没有欢愉,有的只是密不透风的算计和暗谋编织而成的一张张网。一张若是不顺从便会丧命其中的网。是以沈向琛委实是“苟且偷生”。
“殿下,府医检查过了,其内的香料并无任何不妥,都是些寻常有助于提神的常见草药。”
时禹灏颔首:“本王知道了。”
沈向琛体内有控魂蛊,时禹灏谅他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搞小动作害他。既然如此,天下掉馅饼的事情不要白不要,正巧他近日精神不振,急需可提神的东西。
正月初二
“霄....霄王殿下?”将军府的门房正在无聊打盹,却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他正要恼自己美梦被惊醒,睁眼一瞧来人,顿时吓得瞠目结舌。
“你家大小姐可在府上?”青年面上带着微笑,看上去心情极其好。
“自然,殿下请随老奴来。”
方才走到栖云轩附近,时禹霄便遣了门房去,没等多久相见的人便出来了。“见过霄王殿下。”姑娘今日着了浅粉色衣裙,比从前素日的常服更显恬静。
此时她正被一只只大红灯笼仔细捧着,时禹霄却蓦然生出了抢夺的念头——他也想要学着红灯笼一般放肆一回。然姑娘不解其贪欲,是以不凑巧地道了一句客套话:“殿下久等。正值新春佳节,殿下不在宫中享受天伦之乐,来敝府走一遭可是有何要事?”
时禹霄笑着说道:“当然有要事。”
“殿下请讲。”
“本王——想请刘大小姐过个节。”青年一笑,那双眸子也跟着填满了笑意,尤其好看。金光灿灿最是惹人心神不稳,而她,也难以免俗。
明知同有着皇子身份之人过春节难免不妥,刘婵玥却抽风似的不舍得拒绝。刘婵玥莞尔说道:“臣女有福。”
“瞧一瞧看一看啊!”街道上吆喝声四起,其中一老者的声音最引人注目。刘婵玥不禁向那声音的源头寻去。那老贩慈眉善目地说:“与老朽对飞花令,赢则得礼,十个铜板一次,姑娘可想要试一试?”
时禹霄看着刘婵玥说道:“试试?赢个彩头来年有好运。”
好歹刘婵玥自小便爱读书,对诗当然不在话下,故她立马笑着从荷包中找铜钱,然不想身侧的青年却抢先递给了老板一长串铜钱。
老贩眉开眼笑:“公子豪气!”
刘婵玥低声调侃:“殿下真是财大气粗。”
时禹霄笑着说道:“区区铜板博君一笑,有何不值?”
老贩说道:“凡是诗中带夜字的皆可,姑娘以为如何?”
刘婵玥颔首:“老伯请。”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老伯说道。
刘婵玥答:“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老贩说道:“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刘刹那玥答:“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老贩说道:“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绿透窗纱。”
刘婵玥答:“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老贩说道:“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刘婵玥答:“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蝉鸣。”
而后那老伯稍稍默了默,并未立刻出声,正当刘婵玥以为自己赢了之际却听他再度开口:“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刘婵玥顿了顿:“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老贩说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说完之后,刘婵玥却哑了声,她今日竟然是遇上劲敌了,她沉默片刻,绞尽脑汁搜刮少时读过的诗词,许久后终于有了答案,刘婵玥和时禹霄异口同声地说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刘婵玥诧异地偏头去看身侧的青年,他也正在望着她莞尔。二人相视一笑,像是要庆贺这突如其来的默契。
时禹霄自然是不愿意见刘婵玥输了的,故方才他虽然缄口不言,却也一直在想着诗词。不料也是缘分——他竟然会和刘婵玥不约而同说出同一句诗词来。
刘婵玥和时禹霄说完后,眼前的老者沉思了许久夜未能答上来,而后终于是认了输:“姑娘、公子学富五车,老朽甘拜下风!”
“老伯过奖。”
那老者壮年时是个书生,后因为家庭的变故而被迫断了仕途之路,而后为谋求生路,便借着自己腹中的那点墨水赚点小钱果腹,从前他鲜少遇见能赢了他的人,如今遇见了,他不免欣喜若狂,是以连带给刘婵玥礼品时都不见他有丝毫不舍。
那是个泛着淡黄色荧光的荷花灯,其上有黄色雕饰,做工还算精致,看着教人赏心悦目。刘婵玥接过:“多谢老伯。”
“二位慢走。”
时禹霄瞥见身侧的姑娘望着手中的荷花灯笑意盈盈,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可不想她竟然是个“贪婪”的——这不,刚得了一荷花灯,目光又抛到了不远处的糖葫芦去了。时禹霄决定要投其所好——为她买一串来。然他却未发觉刘婵玥盯着那不远处的几只糖葫芦出神时,嘴角不知不觉之间失去了上扬的弧度。
“拿着。”刘婵玥闻声回头,只见一只鲜红的糖葫芦突然在她的眼前放大,她心下一愣,迟迟未伸手接过。
自从六年前买给那少年的那只糖葫芦在她的手中化了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买过糖葫芦——因睹物思人,徒有悲伤。
“怎么不接?方才可是你自己目不转睛盯了许久。”那些裹挟着糖又埋着苦的往事再度侵袭脑海。
“殿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时禹霄笑着说道:“谁规定糖葫芦只许小孩吃?你若是喜欢,又何必在意那些条条框框?”
刘婵玥抬眼,青年眼中恍若星辰,耀眼无比。刘婵玥险些忘了,他最讨厌束缚,也从不畏惧禁锢。“谢谢殿下。”
从街上回来之后,刘婵玥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出神,对竹苓说道:“竹苓,我出去转转。”
“小姐不是刚回来吗?奴婢随小姐一同去吧?”
“不了,走不了多远。”
“那小姐路上当心,早去早回。”
“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周围小孩儿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刘婵玥也因此展颜。
然而,烟花方才散去,刘婵玥却见盏盏橘黄色天灯从四面八方缓缓升到半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瞬间盖过夜空漆黑一片,换来了短暂的明耀。色彩斑斓,好似是因为夜空之上破碎的点点星光而起。
腊梅打在肩头,平白给刘婵玥一身素衣添了装饰。望着半空数不尽的一只只天灯,她瞧着瞧着,眼泪决堤。
原来有些过往注定是刻骨铭心,有些人注定难忘,而一经回忆起,便是万劫不复、痛不欲生。
“你快看,好漂亮!”仰头是满空的天灯,刘晏怀见小姑娘笑得开怀。放天灯——有人为求财运、有人为求官运、有人为求子嗣。而他毕生所求之人已经在身侧,又哪里需要效仿旁人放天灯祈愿呢?
刘晏怀觉得自己幸运——早早地便遇到了想要长相守的姑娘。然他不着急道明心意——他总觉得有的是等小姑娘慢慢长大的机会。
可不想变故总是不依着人的想法来。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一直磨蹭?“灯明三千,所愿皆得。婵玥,许一个愿望吧。”
少年目光灼灼,温柔的嗓音教刘婵玥恍惚间竟然失了神,胸腔中的那颗心也萌生了眼下年纪不该有的悸动。竟然教她面上险些泄露了不该有的潮红。
她悄悄出了一口气,半晌才得以平静地开口:“这天灯是别人放的,若是我许了心愿,岂非是占了别人的便宜?”
刘晏怀被她一通歪理逗得忍俊不禁,随即迅速想出个法子——“这简单。你先提前想好愿望,待来年,我也准备三千天灯,届时将它们一起放了,你再许愿,如何?”
“来年哪够?不若再多等几年,教我多存些愿望,彼时再一并许了。”
少年闻言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贪心。”见小姑娘故作不满地噘噘嘴,少年旋即又得了个念头以还她欢愉——“那就每年都放一次,年年所愿都成真?”
“不行,爹爹说了,要勤俭节约,每年一放多浪费。”罢了,怎么都是她占理。
刘晏怀无奈地说道:“那你说什么时候?”
“就等到你我相识十年的那日如何?”
“那么久?”
刘婵玥一笑:“时间久一才更显得弥足珍贵。”
初次认识他的时候,正是正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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