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全才治国能君：扫荡后患办二党（下）

张照本来就是张廷玉得意门生， 一人苗疆一心想为恩师出口恶气，百般罗织鄂尔泰的罪名，要给他致命一击。张照这样有恃无恐，是有其因。张照出京之前，雍正诏谕他探察鄂尔泰之事，当时雍正智穷虑尽，夙夜不安，于是不自觉间流露出放弃苗疆之意，让张照听出，如获至宝，因为他不谙军事，故抚定苗疆，抚倒行，定却无力。根据扬长避短之说，他决定将苗疆搞成一团乱麻，然后以鄂尔泰种种不是上奏。雍正必然大怒而重责鄂尔泰，并将苗疆放弃，那时他就达到了目的。

由于怀揣不测之念，张照一到苗疆，便会见哈元生，让他搜求鄂尔泰的弊端。这下他找错了人。哈元生早在康熙年间即为鄂尔泰旧部，是鄂将其一步步由中军游击拔提主提督，哈又是侠义之人，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当然不会打鄂尔泰黑枪。他不但回绝，还大骂张照一通，一气之下，哈元生不听军令，擅自挥师分路进剿，只攻不守，给苗民瞅准空子，端了老窝，大败。副将董芳却老于世故，完全听命与张照，与哈之间便意见不合，相互不服，将帅失和，本已成必败之势，张照又火上浇油，对所捉苗民横加屠戳，将苗民逼上了绝路，反谋益坚，甚至手刃妻女以求义无反顾抗清。

乾隆即位之后，劳累疲惫，苗疆抚定之事无暇多顾，任由张照一人独管，等乾隆去想时，张照那边大错已铸成，日久无功，苗民叛乱之势却愈演愈烈。乾隆岂容此失误，盛怒之下，下令召张照回京，命湖广总督张广泗经略苗疆。在此事上，乾隆也是有他的考虑，皇阿玛在日，痛责鄂尔泰改土归流为无妄之谈，异想天开。乾隆却不以为然，认为抚定苗疆鄂的策略绝对可靠，至于鄂刚回家即演成大祸，原因是多方面的，并不在于改土归流本身，而且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乾隆一力将鄂尔泰保下来，如今张照久战无功，更证明他的预见，故而调了湖广总督张广泗。

张广泗也是鄂尔泰旧人， 无科举正途名分， 由监生升之知府，此后便一直任职西南。此时，鄂在云贵改土归流初始，张广泗懂苗情，又简拔干练，遂被鄂倚为左右手，从此，以平苗之功，屡升官阶、由贵州巡抚，而升至湖广总督，名动朝野，以才优干练见长。张广泗隶鄂尔泰部下长达七年之久，改土归流虽是鄂尔泰运筹设计， 具体实行上却也有不少是张广泗思索规划。雍正六年(1728年)，他与鄂尔泰奉命制定善后十条合疏上奏，因而，苗疆之事与张广泗自头至尾都有干系，张照攻击改土归流之事不谐，实则也是在打他张广泗的耳光，更兼师门士途，鄂尔泰遭张照攻

击，他如坐视不顾，岂不与禽兽无异。

张广泗于乾隆三年(1738年)十一月到达贵州，对战事重新进行部署和安排， 这位以平苗起家的才子， 仅用区区几十天时间，快刀斩乱麻，即已奏效，捷报频传。乾隆才以为苗疆叛平，息了烽烟，诸事无虞，麻烦又来了，张广泗与哈元生联名上奏，疏劾张照阻挠军机，与哈元生互相攻讦，将应办之事置之不理，致使大军云集，毫无成效不讦，反致形势恶化。接着，哈元生的奏章又说有真凭实据——张照的一封书信，证明张照不理军务，反诱其参劾鄂尔泰。

乾隆到此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张广泗与张照互相弹劾，实际上是鄂张两党之间的公开交锋，鄂张二人均为顾命辅政大臣，一旦大动将致朝野不稳，人心惶惶，再说鄂张二人确有真才实学，倚重之处尚多。乾隆自然不敢以此过节将两个全部打入十八层地狱。然而，鄂党的张广泗、哈元生来势咄咄逼人，又有证据在手，大有反噬一口，参不倒张照誓不罢休之势。

乾隆晓得，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他毫不怀疑两人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他当然不容许朝中两党大搞内耗，致朝政陷入混乱的地步，可是……

乾隆有此事所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此事涉及张廷玉、鄂尔泰两垂臣，自不能与他们商议，允禄、弘昼等人又不能托以重任，朝中无人啊。乾隆将满朝文武想了一遍，也未想出谁能帮他分忧解难，就这么着一来二去，张广泗又一封奏折上达，奏称：黔省所需银两，张照在任之日，任意靡费，今支用将完请将张照以法从事，以弭三军胸中不平之气，并正典刑。

这还了得，乾隆奏折看完“啪”一声将之扔在龙书案前丹墀之上，来来回回盛紧眉头在那里踱步，嘴里低骂：

“怎么办?怎么办?这还能怎么办?你用这边这边就对，你用那边那边就有理，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鄂尔泰、张廷玉是先朝

股肱之臣，却不顾体面疯狗一般地乱咬，国体何存，丢尽了朕的验知”

般，本不愿传，怕碰钉子，可是杨名时执意不走，并说他有锦囊妙计，可平整上的愤怒，解皇上的忧虑，小太监不晓轻重，看杨名时说得恳切，也实在担忧皇上气出了病，战战兢兢进去，叩头如揭前般向乾隆告察，说杨名时求见。

此事乾隆是知晓的，杨名时当年与皇阿玛夸下海口，治理贵州，决不费朝廷一钱一粮。在贵主政几年，确也如是，如今进京，既言有妙计，或可一用。于是定了心神，坐下去，呷了口清茶，对小太监摆手，让他进来。

杨名时等得心急火燎，他是雍正一手提拔的人。雍正归天时他尚在贵州大狱，如今脱了牢笼，自想尽快见新君一面，一睹龙颜，他一直是外官，乾隆当宝亲王时并未谋面，所以才有此想法。

“臣杨名时恭叩皇上金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早已装出了一副笑脸，此刻徐步下阶，亲手挽起杨名时说道：

“一路辛苦，气色不大好，恐是没睡好吧！”

说着便仰首大笑。杨名时斜着身子坐了说道：

“臣犬马之躯何劳圣上如此挂怀，这几日愈近京师，愈是夙夜无寐，先帝爷的影子老是在眼前乱晃⋯⋯唉！先帝爷年未花甲

说着说着嗓音又已嘶哑哽咽，乾隆心里也十分感伤，却仍笑道：

“松公，别在这几逗朕伤心了，人生百年，终不免一道，先帝优劳或疾， 寿数却也足了， 今儿松公前来不知有何计策为朕分忧?”

杨名时心里一怔，忽然明白是因自己那个一时应急之策，于

“好好好！松公如是坚执人物，竟也学会了审时度势，圆转如

说着话苞蔬将两卧奏折递给杨名时， 杨名时接了， 凝思半响，胃头欲密歇紧，竟尔拧成一个疙瘩，就隆心里也捏了把汗，瞅

“壁上，此事匪实无计可施！”

乾隆心里凉了牛截，一时无话可说，半晌才叹道：

“看来此事获唯有听之任之了！”

杨名时其实倒不是没主意， 他在贵州任数年巡抚， 政声极好，对于平定监督之事也颇有见地，临行前又专门至张广泗处赴宴，对此事心知耻明。然而，杨名时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造次，意欲先探保乾隆的底，他是平生第一次见年轻皇帝，不知他是何等样人。礼服一急，杨名时也心于不忍，复又叩头曰：

“童上，依撒臣见，此事也不是无解决的办法，只是还需从长计议为好！”

多，所以只数数一类，说道：

日暮途旁，山舟水尽了。”

关系又关：

“松公数年来因于樊笼，也是学了些油滑，朕已说过，但讲不妨!”

杨名时这才缓缓张口：

“皇上，鄂公与张公俱位极人臣，举国推重，高风亮节，有些事的发生，并非人的意愿⋯⋯”

乾隆点头，心说杨名时这几句话厉害，先替鄂张开脱了结党之责，然后再述其过，说到底还是为免诽谤大臣之罪。

“皇上，臣也曾在苗疆数年，皇上巨眼洞烛，想必早已晓得个中曲折，苗民的叛源不在鄂大人的改土归流之策，而在于其他。张照其人，臣也略有所知，最是刚愎自用，容不得旁人横生枝节，他初略贵地，以书生意气指挥数万兵马、肆意妄为，实有置苗疆于不可收拾之地，然后追皇上痛下决心，责鄂大人而弃苗疆。”

乾隆点头，这一点他还不清楚，张照之举，本就是为恩师张廷玉作伥。

“张广泗在臣临行前曾设宴饯行，臣观其为人，果有大将风度，然刚直有余，阴柔不足，鄂大人将他拔擢主封疆大吏，知遇恩情，他定然力求图报。问题症结即在于此，二张互相攻讦，实则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乾隆愈听愈有点不耐烦，杨名时啰哩啰嗦说了这么多话，只是叙述事件并提出问题，一句中肯话都没有。杨名时假装不知，娓娓而谈：

“皇上，鄂张两位大人的门生故吏，在朝中占去半数，均为一时的栋梁，张广泗攻击张照，张照确实罪不容赎，据臣所悉，朝廷所拨经费，许多为他封存府库，不知所终，地方上一无所得，怎无怨气。然则若重责张照，鄂党必春风得意、飞扬跋扈，两党的仇怨愈结愈深，断无息干戈为玉帛之理。”

乾隆再次点头，理是这么讲，然而张照的罪想难息众怒，他正是此事犯难呀！

杨名时又微微一笑：

“皇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以鄂公这雍容太多，又怎会如落井下石，皇上面鄂公问计，必可得以两全！”

乾隆眼前一亮，心说自个儿真是气昏了头，张广泗是鄂尔泰部下，自然唯老鄂马首是瞻，他压鄂尔泰，张广泗断不会再穷追猛打，然而⋯⋯一百万两经费又何从筹措以恕张照之罪。目视杨名时，杨名时智珠在握，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说道：

“皇上难道忘了，以张公衡臣之名满天下，逼急了又何愁一百万两白银，再不济从张党官员俸禄中扣取，万勿让鄂党太过扬眉吐气，所谓不倒不倒，势均力敌也！ ”

事到此乾隆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杨名时最后一句正戳中他下怀，是不能让鄂张两党任何一方坐大，所以最要紧的是要在双方之间游走自如。杨名时所谓百万两白银即让张党筹措，并非易事，乾隆已定好主意，酌情定减，乾隆想到此处唇角扯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他发现在驾驭官员方面他学到了不少东西，才想让高云去传鄂尔泰，小太监又报将上来，鄂尔泰与张廷玉双双求见，乾隆猝不及防，一阵惊愕，杨名时却面有得色，捻须说道：

“皇上，说曹操，曹操便到，鄂张联袂，足见二人已有交涉，事情更是水到渠成，不费一刀一枪了，皇上面前，就看二位大人如何演出双簧吧！”

……

第二日乾隆皇帝公文下来，张贴于京师各显要处，声称张照私吞军饷，贻误军机，理应严惩，念其用心不恶，责令张照不日筹措五十万两银钱以补亏空，免其刑部尚书职，罚俸半年。事情到此似乎该告一段落，鄂张两党虽然心有不甘，却又不能不佩服乾隆的精明：责罚张照，一来给张党留了情面，二来又暗里告诫了鄂尔泰不可跋扈过甚。处理完鄂张之事，乾隆已心无旁骛，于是在许多年的处心积虑之下， 他在众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操起了

不见血的量H他已掌握了不少铁证，足以置允禄和弘雪于死地，现在他只缺一根导火索，他睁大着眼睛寻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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