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前后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几天。在上京城中也不例外。
灰白连片笼罩,风声时大时小,看起来怪冷清的。
上香祭祖,游山玩水,跟他都沾不上关系。
若是真去上香的话,不知道得拜多少人。
雨点悄然落下,他打着伞。青衣长袍,半边碎玉,不露真颜,这人正朝城南走去。
这是他走后的第二年。
走着走着,那人便没了踪迹。
在看清的时候,他已经停住了脚步。
他寻了一处地方,立了个空冢,还刻了块碑。
天冷,风穿袖而入,让人忍不住哆嗦。
他没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
许久之后才弓下身,拿手扫了扫上面的枯枝和落叶。他常来看看,抽空就来,有时游玩四海八荒也回来看看。
他有游许多地,没寻到那人。
那东西冰凉的像一把利剑刺入心脏般难受。
他的指节发红、僵硬,却还是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后来手磕到了边上,溢出血来,经风吹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疼,但寒。
雾比刚才来时还浓,就在那,也只看清他和眼前这块墓碑。
“到头来,我竟什么也没留住……”声音戏谑,又略带些嘲讽,是对他自己。
现在想想,许多年前他还带那人来过,来时是去拜拜家中长辈,如今……
“这里……”那位少年收了话尾,他显然知道这句话不太好。
“死了很多人,怕么?怕的话就先回去。”
时候还早,外面枯草横生,一片片连林显得阴森极了,得知道这坟前最大的孩子那年还十七岁未满。
“不怕。”那人出奇的回了句。
一次次在辞世边缘徘徊的人,又不知差点死了多少回 ,就一些坟,怕不了。
就一些坟。
通敌叛国的罪名下,全府处斩,上下连累了数百口人。
大多都死无全尸,埋在这里的怕也只是些身体残片。埋他们的,八成是这边的百姓。城中的百姓识不全字,但也知道善有善报这一说法。
他本也是要葬在这的。
后来是有人保下,只保下、也只能保下他。
顾清辞后面没有跟他一起来过,他也得拜百家坟。
那是君离殇的罪过。
人说,十六七岁正风华正茂的人,容易冲动,也便于冲动。但人不同,平民百姓的十六七岁,走三里路、挑担求生、寒窗苦读、英年早逝。他们享不了荣华富贵,生来就低人一等,真正能突破这种阶级到上位的,不在多数。而那种跨越阶级上位的,膝盖早软了、背脊早弯了,笑容也是常伴的。他们常挂一句话在嘴边,活着便好。这世道……是容不得人生存的。
重臣之子、皇亲国戚,生来便是吸人血的。
嘴上如何体恤民心,如何光风霁月,但是吃不了一点苦。
他们的十六七岁,学习礼仪,杀人取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这是庸人的孩子。
国师不一样,
他十五岁那年就干过。
他不懂爱人,也不懂爱己。
后来……
后来遇到了顾清辞,顾清辞会爱人,爱他……不会。
他花了六年,六年去弥补所有的过错。
“你是哑的?”
“我现在真恨没一剑捅死你!”
“我甘拜下风,念在你长的好看的份上。”
“今日我帮人去卖菜了,夸夸我?”
“今日我去见了那些孩子的父母,那一刻,我是心疼他们的。然后我给他们了很多很多钱,还厚葬了那些孩子。”
“今日我遇到刺客了,然后我把他们全部弄死在水底了,我下手是不是狠?”
“今日我快马加鞭去了趟临沂,唉……那里年年都死人。”
“我今天被刀划伤了,血一直流,好痛好痛。”
“我日日跟你说话,你怎么日日不做声?你哑的不是?”
“过两天又是他们的祭日,一起去么?”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别不理我。”
“我今天见到一个跟我们差不多的丫头,长的那是一个倾国倾城。”
“我听说有人把我告到了官府,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想活的。”
“你是从哪来的?”
“我看你这长相,不是特别像大夏的,是不是敌国派来的?”
“我这件衣裳又脏了,都说了不让人碰,还给我弄得脏兮兮的。要不是看他父母那样子,真有种……不是不是,别误会!”
“那帮大臣又一天在后面,这里说道那里说道的。真以为比人多活了几十年就了不起,我平生最看不惯这种人!”
“最近是不是有个不长眼的一天来找你?”
“你别去搭理他,搭理我,好不好?”
“我生辰,都多久了你还不送生辰礼?都四年了,能不能好好重视我一下?”
“最近好好陪我,再不乖的话,我就把你永远锁在这。小辞最乖了,是不是?”
“唉……万民皆苦,活着真不是一份轻松差事。”
“最近外地来犯,我有些忙,就不来陪你了。”
“陛下不是都下令轻徭薄赋吗?我怎么看着街上流民越来越多?明日陪我去看看。”
“我帮你制药,平日里活都让那帮一天天在我府里混吃等死的干,我会给他们涨月钱的。”
“小辞~”
“我今日生辰,答应我件事好不好?”
“那样府里装扮的素雅些,他喜欢,我也挺喜欢。”
“小辞好乖……”
“杀了我吧,过错无法宽恕。”
“你喜欢我么?”
“天底下最好的都配不上你。”
“好香好软好乖……”
“这世道不公,所以我得为他们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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