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殿,紧闭的朱门开启,浓重的檀香味比贵妃的金箔花钿更先点醒刘婵玥的五感。殿内的门窗都闭着,应该是不想梨岚居的火燎气钻进来。贵妃素来喜爱檀香,这香淡淡的熏有一种书卷气,浓了熏反倒像是佛堂。
贵妃严妆以待,珠宝金钗一样不缺,额心的金箔一明一灭,只叫刘婵玥想到四个字——庄严宝相。
而和这端庄持重截然不同的,是她脚下卧着的两个女子。那两人卧跪在一处,都只穿着一重薄薄的禅衣,肩上各自压着一条素缎的斗篷,以至于不失礼于御前。不过就这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遮挡再严实也是失礼的。
那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处,本就是低低哭着,听到刘婵玥走进来,双双抬眼一看,跟白日见鬼似的,又愤恨又怕。
“你....是你!是你要害我们蓝家的主母和充容!”那嬷嬷抽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刘婵玥,随后又往皇帝的脚下挪跪了几步,哀求道:“陛下要为我们主母和充容做主啊!”
“去把嬷嬷和蓝充容搀扶起来,到后殿换一身衣裳。再请个御医,给蓝充容好好诊治。”蓝贵妃对芸松吩咐道,又微微低下头,好言相劝:“嬷嬷,您先起来说话,如今事情还未明了,璿婕妤素日循规蹈矩,此事未必是她所为。戕害嫔妃,谋害命妇是重罪,若真有此事,莫说陛下与本宫,就是宫规也不能饶过此人,嬷嬷不必急于一时。”
芸松的手刚碰到那人,就被一下拍开:“拿开。奴婢说了,今夜若是不能捉拿纵火之人,奴婢便在陛下和娘娘跟前长跪不起!奴婢一早便要出宫,到时候无人护着小姐,还不是任由人颠倒黑白?”这泼妇一般的人正是蓝岚母亲今日带进宫的奶嬷嬷,整个蓝家对她都是恭敬有加,就连蓝贵妃也不例外。
“娘娘怎么偏帮外人?岚小姐视您为亲姐姐一般,而今她被大火烧得重伤,娘娘不着急也就罢了,倒还替刽子手说话。事情还未明了?人证物证聚俱在,还有什么不明了?”
说着说着,她又嚎啕起来,这副哭天抢地的模样连脸上、身上裹着裹帘的蓝岚都愣了。
一进门就是一场闹剧,还被人指认为凶手,凭着方才那三言两语,刘婵玥已经事情的头尾——梨岚居起火,而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她刘婵玥所为。
为了以示恩宠,皇帝特许蓝岚和其母亲同居一夜,夜里蓝岚和其母一起睡在寝殿,是以这火一起,连着母女两个一起烧了。
李璟压着嫌恶,挪了挪被泪水浸湿的靴,蹙了蹙眉头,示意刘婵玥坐在空位置之上。这情形,繁琐的礼节也行不开了,她也只能化繁为简,微微福了个身。
贵妃回以点头,沉声说道:“璿婕妤,深夜召你前来,是因今夜梨岚居走水,烧死了崇山侯夫人,让蓝充容重伤。”她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点在紫檀宝座的握手上,数下即止。“有人向本宫出首,说是听从你之命令,潜入蓝充容的寝殿纵火,可有此事?”
贵妃问话,四下皆静,连吐息之声都不可闻。更让刘婵玥那根心弦崩紧了。
“你不必紧张,一五一十地说。”李璟说道。
她下拜,低头看着地面正色道:“嫔妾方才才被宫人唤醒,不知有此事。”
“你不知有此事?”蓝岚斜着眼睛望向刘婵玥,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在你宫里侍候的繁星亲口对娘娘说的,她是受了你的指使,那纵火用的兰草浸麻油也是你独有。是你,让侍女点燃了柜子中的丝绢,害得梨岚居满殿尽毁,死伤大半,你以为一句‘不知’便可以过去吗?”
刘婵玥在她的话里捕捉到“繁星”二字,心中一凉。竟然是她?上次跟屠苏议论纷纷的宫女繁星。
刘婵玥原先也是做过奴婢的,因此对自己阁中的奴婢算是很关切了,对他们也算是观察入微。这个繁星是在屋里服侍的,她年纪小,胆子也是竹里馆众人中最小的,连旁人说话声音大些都要被吓一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胆子卖主?
“娘娘,还请让繁星和嫔妾当面对峙。”刘婵玥沉下气,要求道。
贵妃扬手,命人将人证物证一并带上来。繁星被人扭了进来,头深深埋着,几乎要掉到胸口里头去。和她一并上来的还有那半壶头油,以及一小段碎绸。
扭着她的手一松,繁星的膝盖就直接栽到了地上。她不敢看在座的任何一人,当即匍匐成一小团,连奴婢该有的礼数都忘光了。
蓝贵妃正声音问道:“繁星,你说你的主子璿婕妤指使你纵火,你当着她的面说,此事可真?”
刘婵玥偏头看着她,目光冷得像是从寒冰窖中打出来。看着繁星,她想起了残害望玺的锦儿,想起望玺那团血淋淋的血肉。她又想起锦儿分给她的半块陈皮饼,那久远的记忆沿着司制司绣娘手中的丝线蜿蜒至今。她不是没有被身边的人害过,只是相似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有些令人唏嘘。
“娘娘问话,高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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