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123）

待回到竹里馆，天已经昏暗。“回来了。”吴淑瑶站在内室，面前放着一叠用过的宣纸，正在悬着手腕写字。“我本来在你屋里候着，见你迟迟不归，就取了纸笔来习字。”吴淑瑶拿笔舔了舔砚台，抬头看了二人一眼，才落笔。“坐吧，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姐姐勿怪，承乾宫的火生得太旺了，我有些闷，于是同宝珠到上林苑去散了散。”刘婵玥依言坐下，接过了婵沙递上来的手炉。

吴淑瑶停了笔。“上林苑远在掖庭，怎么忽然想到去那边？”

“也没有什么，就是听人说从前城外的护城河上了冻，不知道御河是不是也是一样，从前在南方没有见过。”

吴淑瑶搁下笔，先是看了宝珠一眼，又看向刘婵玥，只是说了两个字：“说谎。”

刘婵玥和宝珠面面相觑，都觉得今日的吴淑瑶很是奇怪。她素日以来很少发问，更别说一连发问了好几次。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刘婵玥是做了亏心事，是以硬着头皮坐着，心虚地拿了一个橘子剥。“姐姐吃吗？这是蜜橘。”

“宝珠，婵沙，你们先带着人下去。”吴淑瑶并没有接过她的橘子。“玥儿，我有话要问你。”

宝珠和婵沙对视，都不知道吴淑瑶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又不好问，只好领着人退下。临走前，宝珠给了刘婵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待关紧了门，刘婵玥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姐姐怎么了，她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要避着她们？”

吴淑瑶定定地看着她：“我听说，今日在承乾宫，良妃仗责了一名宫女。”

“是，那名宫女借着寿礼之名讽刺良妃，犯了良妃娘娘的忌讳，是以被罚了三十杖。”

“那名宫女是怜充容的陪嫁侍女吧。”

“是。”刘婵玥点点头：“姐姐今日闭门不出，承乾宫的消息倒是传得快。”

“良妃寿辰本就是满宫瞩目，出了这样血淋淋的事情，眼下怕是连宫外的命妇都知道了。”吴淑瑶看着刘婵玥，一字一句说道：“所以，这就是你今天不让我出门的缘由？”

刘婵玥心一沉，福下了身子：“姐姐。”昨夜，她为了防止吴淑瑶被搅入局中，特意请她今日告病不去赴宴。谁知道她坐在长秋宫，耳根子却如此灵敏，刘婵玥知道，吴淑瑶犹如世外之人，对后宫争斗向来不闻不问，只求清净。纵使知道内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而才敢放手去做。只是她不知道，吴淑瑶自小便是按照皇后的要求培养长大，对后宫的事情实际上洞若观火。有些事情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她无心去管。

看吴淑瑶的态度，刘婵玥知道瞒不过了，只得认命：“姐姐是何时知晓的？”

“昨夜，你劝我告病，我便心有疑惑，猜到今日会有大事发生。午后听到承乾宫出事，我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当时直到你与宝珠方才进入殿内，我瞧见她眼底的泪痕，我方才确定，此事是你所为。纵使不是你所为，也和你脱不开关系。”吴淑瑶的语气是柔和的，其中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直到此刻，刘婵玥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谪仙一般的女子，是权倾半个朝廷的吴家的嫡女，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姐姐聪慧。”刘婵玥屏息一刻，旋即一鼓作气地说：“只是事出有因，姐姐可否愿意听玥儿分说？”

“你先起来吧。”吴淑瑶下座位去搀扶起她。“原因我已经猜到了三分，不过还是想要听你亲口说。”

刘婵玥不愿意揭开伤疤，可也不得不揭开，把其中的腐肉亮给人看。“姐姐可记得当年珠花一案？当年，良妃驾临储秀宫，宝珠戴的一朵石榴珠花被飞鸟啄散，流了一地的石榴籽。彼时良妃刚刚小产不久，此事被人曲解成了刻意讽刺良妃流子，良妃本意要把宝珠发落出宫去梧州做苦役。是我自贬为婢女，才得以换得十仗责，三人都入了浣衣局。后来，宝珠伤口撕裂发热，险些死在浣衣局，是姐姐派遣了崔御医来，才保下宝珠一条性命。从那时起，我便告诉自己，来日若是找到了陷害我们主仆的真凶，必要他付出代价。”

“所以，此人是...”刘婵玥一贯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吴淑瑶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神情，不由得心头一震。

“怜充容为了在校考上夺魁，买通了制作珠花的宫女，暗中接近宝珠，又用香料训鸟，布下了这个局。良妃因为太后的缘故对我早有芥蒂，正好顺坡下驴，是以那日我百口莫辩。”

“所以，你今日效仿怜充容当年之举，以良妃为刀，以牙还牙。”

刘婵玥默不作声，其实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她有考虑过是否要报仇，她始终还是不愿意出手伤人。直到那一日，陛下对她说‘当仁则仁，当狠则狠’，所以她才下了决心，不去做那任由旁人揉圆搓扁的糊涂鬼。

“此事虽然是贵妃告知于我的，她的手中在握有证据的情况下，蓝贵妃依旧选择将事情秘密告知我，就是希望离间你我姐妹。具体她是如何得知事情真相的我不得而知，只是我和蓝贵妃尚且有一桩私怨要了结，故而只得假意答应与她的结盟，换取她的信任。只不过事发多年，唯一涉案的人也已经死了，作案的又是一只鸟，怜充容大可偷梁换柱来一个死无对证。若是这件事真的闹到了明面上，我自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吴淑瑶又是一阵长叹，是了，依照刘婵玥的性子，不会放着正路不走，偏偏兵行险招。

“你既然如今有陛下相护，却为何不将事情告知于他？”吴淑瑶看她那个样子，拿起她的手说道：“怜充容的心机颇深，她暗算于你，你是应该出手，但是，不该此时出手。”

刘婵玥望着吴淑瑶，那双澄澈的双眼中盛满了泪水：“从前我事事隐忍退让，可明争暗斗，依旧不绝，我既然在风口浪尖，只怕我的退让，要被人当做是软弱可欺。姐姐，与其坐等风雨吹落，不如自己便是那风雨。我只是想要护住我所爱之人，我只怕....你会觉得我心狠。”

“自小，我就听母亲说，姑母在宫中经营艰难。如我姑母这般小心谨慎之人，仍然痛失两子，因此我不怪她心狠，对你也是一样。我心中的确有气，可我气得不是你的心狠，是你不同我商量就贸然行事。”吴淑瑶眸中那一池静水隐隐翻涌。“我和阿卿，是打小的情谊，是父母钦定的家人。唯有你和素芸，是我亲自择选的姐妹。而你，又是能够走到我心上的人。于你我这样的女子而言，父母不过相伴数十年，夫妻也很难恩爱终生，唯有姐妹可以相扶到老。既然到老，便要不欺瞒，有所商量。今日你独自行事，平安自然好，若是有不慎，可叫我如何是好？”

刘婵玥不是木头人，吴淑瑶的好她看在眼中，记在心中。“不是玥儿不把姐姐当做姐妹，只是此事，姐姐若是不知，不论结果如何，都可独善其身。”

“你自诩聪慧，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你若是有事，我又如何独善其身？”

刘婵玥哑然。她下座，朝着吴淑瑶行了大礼。“玥儿愚钝，今日方知道姐姐之心，请姐姐受我一拜。”

“我和你剖心，不是要你跪我的。”吴淑瑶连忙扶起她，抬眼便撞见一张泪水淋漓的脸，哭笑不得，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一点一点给人拭去。“今日哭了这一遭，来日可要记住我的话。”

“玥儿明白，今后凡事有商有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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