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叔叔19

她走到天台的时候，他正双手肘撑在天台的栏杆上，一手夹着一根烟，双手随意交叠着，沉默地吐出烟雾。

林蕊蕊从前不觉得他很冷。包括早晨抱着他的时候，她都觉得楠谨沉的身上很暖和。可现在，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了旁人眼中的楠谨沉是怎样的。

好冷，好淡漠。就像一块万年捂不热的寒冰，还没触碰就已经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沉默。又是沉默。空气中的呼吸仿佛都被挤压了，两人之间被沉默包围着。

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开口，而对方却比她先一步说话。

“多久订婚。”

林蕊蕊沉默了几秒，“回去以后。”

“多久。”他又重复了一遍。

林蕊蕊坦白地说：“一个月左右。”

“那我呢？”

“什么？”

“那我，你打算怎么办。”楠谨沉的声线毫无情绪，“还有做你情人的资格么。”

情人。这是他们的关系第一次从口中被提起。多么令人难堪，多么令人抵触。

“没有，不是。”林蕊蕊摇头，“我从没想过把你当做是情——”

“可我已经是了。”楠谨沉打断了她的话。

短暂的安静过后，陈莹上了阳台。看见两人在这里，她敲了敲生锈的铁门，“阿坤，下来，有点事找你。”

男人碾灭了烟，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陈莹也看了林蕊蕊一眼，随后跟着下了楼。

唯独林蕊蕊一个人留在原地，背靠着栏杆。脑袋里不停地回想着刚才楠谨沉的那几句话，她从楠谨沉留下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

她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林蕊蕊不是个有烟瘾的人，只是偶尔在烦躁或者紧张的时候，才会借助香烟来压下情绪。依稀记得上一次，是在酒吧见到楠谨沉的时候，她对他意图不轨，有些紧张，抽了一根又一根，最后才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

但现在呢？算什么呢？烦躁、不安、惶恐。她到底在惶恐什么呢？事态不是已经在按照她期望的进程发展吗？甚至比她预期的还要早。

脑海中仿佛有交响乐的前奏响起，急促的鼓点低沉而缓慢地逐渐升高，扰得林蕊蕊的头更疼了。

还没等她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楼下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林蕊蕊指尖的烟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像钢琴键上的一个轻音。她迅速将烟碾灭，从楼梯下去。

刚下到二楼中间，从窗户的位置看到一个女孩被两个魁梧的男人拖着往外走。女孩的声音有些尖锐，哭着撕心裂肺地喊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可以……”周围的人都以为是喝多了酒在闹事，都在看戏，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她收回视线，刚下了一步台阶，就被迎面跑上来的楠竹抱了个满怀。

“……蕊蕊、蕊蕊……”少年满脸是血，脸上交错着血痕与青紫，哭声颤抖，整个人几乎是猛地倒在她身上。林蕊蕊毫无防备，被这股冲力压得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扶住栏杆才勉强站稳。她定睛看向少年，那满脸的血迹让她眉梢紧蹙，“你……”

话还未说完，二楼的包厢门从里侧被推开。楠谨沉走了出来。他不知何时褪去了外套，只着一件深灰色衬衫，那强劲有力的右臂上此刻有一道几厘米长的血痕，深得几乎见骨，殷红的血不断涌出，浸湿了大半边袖管。他那冷淡的眉眼锋锐如刀，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他们相隔仅几米，就这么对视着。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手臂流下，急促地砸在地上，仿佛是激昂交响乐的高潮旋律。然而，这旋律却在瞬间戛然而止。林蕊蕊看着眼前这一幕，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阿坤！”陈莹惊慌失措地从后面抱着西装跑出来，与陈牧一同将他扶住，“快，带他去止血！快！”楠谨沉的目光落在楠竹搂在林蕊蕊腰上的手，沉默不语，微微避开陈莹的搀扶，转身下楼。

“蕊蕊……蕊蕊……”楠竹满脸是血，声音虚弱而颤抖，紧紧依偎在林蕊蕊身上。林蕊蕊想推开他，却根本推不动，怀中的少年依旧不停颤抖着。

“三秒内冷静下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蕊蕊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个女顾客和我打起来了……”楠竹疼得声音都有些发虚，费力地咳了一下，腹腔里一阵震颤。他皱紧眉头，强忍着疼痛。林蕊蕊望着地板上那一片血迹，心跳如擂鼓，“叫救护车了吗？”

“不能叫……”

“不能叫！”

盖过楠竹声音的是折而复返的陈莹，她满脸凝重，朝旁边的店员使了个眼色，店员连忙上前搀扶住楠竹。陈莹厉声说道：“你现在立刻上车去医院。”

楠竹疼得龇牙咧嘴，“我要蕊蕊……”

“楠竹，你别逼我！我现在一肚子火！”陈莹冷着脸吼道，“我等下就把她送过去，这么多人往外走，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吗？”楠竹被吼得脸色更加苍白，不甘心地看了林蕊蕊一眼，随后被店员扶了下去。

等楠竹走后，陈莹的脸色依旧不太好，“阿坤没去医院，硬是逼着我哥带他回家。”林蕊蕊没说话，转身就往楼下赶。陈莹也跟着她的脚步往下跑，边跑边解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楠竹的事。有个女孩过来找楠竹，说自己的裸照在学校被传开了，拿着刀要找他拼命。阿坤替他挡了一刀，还气得不行，把他打了一顿。要不是我哥拦着，说不定真就把楠竹打死了……”

下到一楼，陈莹将车钥匙递给林蕊蕊，“我知道的就这些。这边我得应付一下，走不开。阿坤就麻烦你照顾了。”林蕊蕊接过钥匙，轻声道：“谢谢。”陈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望着林蕊蕊离开的背影，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招手叫来旁边的店员，“就说刚才是有个小姑娘喝多了，今晚全场消费我请。知道该怎么跟顾客们解释吧。”

林蕊蕊赶到的时候，是陈牧给她开的门。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连一向活泼的狗狗此刻也乖乖地窝在角落里，似乎也知道发生了大事。男人上半身赤裸着，伤口极深，陈牧刚才只能尽力止血，但他毕竟不是专业医生，毫无办法。

陈牧皱紧眉头，“他死活不肯去医院，怕把楠竹的事闹大。可这么大的口子不缝合真的会死人的！”

“就说我是他女朋友，我们吵架，我不小心伤了他。”林蕊蕊毫不犹豫地说道。

“可阿坤的脾气……”

林蕊蕊打断他，“医院必须得去，他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不能由着他。”陈牧愣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出去拨通电话。

林蕊蕊走进客厅，来到楠谨沉身边。看着那被绷带暂时包裹住却依旧渗出血迹的伤口，她的心乱成一团麻。血根本止不住，他的小臂上仿佛蜿蜒着一条血蛇，狰狞而可怖。林蕊蕊在他身边蹲下，不断地往他手臂上缠绷带，试图加压止血。

“不需要。”楠谨沉的声音平淡。林蕊蕊大脑有些迟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我说了，不需要。”楠谨沉反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那条受伤的手臂一用力，又渗出片片血迹，轻轻擦过林蕊蕊的指腹，那滚烫的鲜血触感让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林蕊蕊终于收回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眶红红的，声音麻木地问道：“为什么要替他挡？他就是个人渣，为什么要替他挡？根本不值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楠谨沉的声音依旧平淡。

“那是怎样？”林蕊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他明明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楠谨沉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平静的审视。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我不希望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楠竹不是楠家亲生的这件事，除了楠家的两个长辈和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楠竹自己也不清楚。

林蕊蕊的眼眶依旧红红的，却淡淡地笑了一声，“不然呢？要杀我灭口吗？还是像对待那个女孩一样，捂住我的嘴，把我绑到车里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楠谨沉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淡。

“所以她是你找来的。”林蕊蕊别过脸，却再次被楠谨沉捏住脸扳正，他似乎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很可怕？”她的声音很轻，“我曾经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但事实告诉我，都一样。你和他们一样，都是疯子。都是没有道德、没有底线，把权力当一切的疯子。”周围一片寂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那无力又竭力的质问声。

他们四目相对。她那灼热的目光中充满了倔强与愤怒，与从前判若两人，再没有了那些装出来的乖顺和温柔。楠谨沉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许久之后。

“发泄完了？”他的声音淡漠，“现在能说了吗？”空气中仿佛有鼓鸣之声，在这压抑沉闷的氛围中不断回响。

“那女孩不是我找来的，我不知道这件事。”林蕊蕊语气平淡，“楠谨沉，我有底线，不会像你一样保护人渣，更不会牵扯进一个无辜的女孩来报复楠竹。如果我知道他敢干出这种混蛋事，我不会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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