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策对

神喜洗了把脸，泡上一壶茶坐在桌边，手指蘸着茶壶边上漏出的水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上。朱雀团现任团长李驴又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他们已经进来了？”

“进来了，一盏茶时间前刚进的城，直奔牲口铺子去了。”

“嗯，他们需要马，咱们的马处理好了吗？”

“好一点的都弄出去了，差一点留下的都喂了一天的石子，绝跑不出十里。”

“嗯，说是城中布置，寒东毕竟和安间不同，在城内不能公然动手，最终的埋伏还是在到齐城的路上。”

“城中准备了三种毒药，但是真让他们好好休息？”

“他们休息不上，在城外，咱们已经出手了几次了，他们睡不消停。”

“可毕竟是两位名侠，相互守夜的话。”

“我也在这里啊。”

李驴默然没说什么，但是暗忖，神喜公认的后七侠武力最低，之前有未婚妻未眠在他周围护卫，他只要动动脑子就好，现在阴侠未眠被没侠关自在阻击身死，玄武团因为团长龟的失误全灭，枪侠龙平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居然倒向了小方那边。

现在智侠神喜身边可用的强力棋子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以人数著称的朱雀团了，而对方，两大名侠坐镇，如果没有计划只是派出杀手团或者侠客去执行任务无异于送死，只能派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人手进行埋伏合击，而这一切谋划只能靠神喜那颗传说中江湖第二聪明的脑袋了。

“关于马匹，我们还是有一处纰漏。”半晌，神喜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纰漏？”李驴，全城的商号都被朱雀团搜罗了一遍，很多都已经直接买了下来，就为了小方和龙平到来这一遭。

“商号中是没有可用的马匹牲口了，但是有个地方还有。”

“客栈？客栈我们也已经处理过了，请智侠大人放心。”

“不，不是客栈，是郡丞府。”

“可之前白老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们，这次的赌局只是江湖事江湖了，官府不会介入其中吗？”

“但是，小方并不知道这一切。”

李驴猛然警醒，是啊，一切都在白自在与神喜的计划之中，甚至龙平的反叛，都没有出乎神喜的意料，从头到尾对于两位智侠来说北境漏算的事情，也就只有小方的介入了。如果一般人还好说，偏偏是小方，剑道之巅的剑侠小方。

他是强大的，不受规则约束的意外，他的出现才是北境乱局的根本。

“那么您的意思？”

“无妨，只是有件事情，需要注意。”

“什么？”

“此次寒东的设计，转变一下目标，能够直接达成目的击杀可颂最好，如果实在难以完成，那么就要，不惜一切代价使小方丧失继续前进下去的能力。”

“您的意思是杀了小方？”

“呵呵，你以为你们能杀得了小方吗？你们也太小看后七侠了。”

李驴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即便是我，武力而言也不是你们那么好企及的，虽然我在后七侠中武功最低，但我如果有防备，你们依然杀不掉我。”

李驴还是默默无言。

“怎么，你不信？”

“不敢。”

“我知道你不信，但，你总能见到。”神喜挥挥手，示意李驴出去，李驴站起来对着神喜又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

直到李驴完全退出房门，神喜才转过身，低声叹道，“未眠啊，你不在，人们都不相信我够得上后七侠的武功，呵呵，看来这些年，一直是你罩着我呐。”

小方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菜，鼻子靠近闻了一闻道，“这冬笋吧，不是本地的菜肴，所以一般的厨子是处理不好的，应该先用盐水泡，在打个水炒儿，才能去除苦味，但是水炒儿只要稍微过了一点，这苦味儿就又会冒出来，如果不是冬笋产地东境的厨子，其实苦了才是正常。现在这菜，我闻了好久了，不苦啊~”

龙平接话道，“那怎么说？”

“怎么说？嘿嘿，要么这厨子从东境来的，要么这里就是放了灰茯苓了！”灰茯苓是一种能够让人昏迷的低毒性毒药，由于本身有淡淡的若隐若现的辣味，所以可以中和一些东西的苦味，经常被用在苦味的菜肴中下毒，下了毒的菜比正常的菜要好吃。

一旁被小方叫上来等赏的厨子不待小方话音落地，忽然暴起，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向着可颂就扎了过去。

短刃扎到一半就停了，厨子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前血洞没进去的半截儿枪尖儿，缓缓瘫软在地上。有人在光天化日下被杀死，酒楼里一片哗然，小方在这哗然中忽然跃起，对着几处出剑。

“噗噗噗！”随着剑尖刺破身体的声音，又有几人倒在地上。小方一转身，回到座位上，将双云剑抱在怀中，忽然高声道，“喂！诸位，都愣着做什么，我们光天化日当街杀人，就没人报官吗？”

报官，入狱，这就是龙平和小方商量好的策略，这就是小方在寒东城的依仗！

“朱雀团人数众多，估计关键的商户都有神喜的布置，所以咱们只有一个地方可能得到能走的马匹？”小方说道。

“什么地方？”

“郡丞府！”

“可是此次之事作为关系天下的赌局，战场仅被限定在江湖之中，江湖事，江湖了，官府无法介入啊！”龙平说道。

“哦？这事儿，我知道吗？”

“啥？”

“我说，我，小方，后插进来的，你们咋说的我都不知道，我知道江湖事儿江湖了，官府不介入这事儿嘛？”

“呃......”

“你没告诉过我哦~”

“那我刚才......”

“我没听见，也不想听。”小方狡黠一笑。

“这......”

“我的想法很简单，朱雀人数众多，这一路上已经有二三十人对着我们出手了，到了城里暗箭更会让人防不胜防，咱们即便武功高出朱雀团的人许多，但是两个人护卫着可颂要保障他不被二三十人击杀也是万分困难的，而外援什么的咱们也没有指望，所以只有把自己往官府那里送了，官府准了江湖中杀手杀人，江湖中侠客之仇江湖了，但是咱们若是当街杀人，也需要被带到官府去确认一下咱们江湖中人的身份。”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被关起来，求个安全？”

“不，你似乎忘了我除了剑侠以外的另外一个身份。”

“啊！我想到了！你是太子的剑术老师，虽然还没上任。”

“哈哈，正是，本城的马匹估计早已进入神喜的算计，但是江湖的事，必然不敢惊动官府，因此，现在郡城府应该有寒东城唯一的可用之马！”

“嗯，那么怎样到郡城府？”

“这还不简单，满大街都是朱雀杀手，当街杀人就是了。”

“可敢于当街杀人者，多半是江湖人士啊，这北境又万物凋敝，郡城也是混日子的，会抓咱们吗？”

“嘿，他不来抓，咱们提醒他就是了，说起来，白老侠到底和西陵王赌了什么，可颂到底是何人，你也该告诉我了吧。”

“这么快，你就捋清楚了？”

“哈哈，还不明显吗？现在唯一让我不解的就是这事儿皇上知不知道，还有可颂到底是谁能作为这场豪赌的彩头。”小方不笨，大概的东西都已经想到了，但是那诡异的十三个可乐，龙平的立场，可颂的身份，这些东西都还藏在深远的雾中，他不能看得清楚。

“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应该能理解，老智侠一贯的行事作风就是只告诉你做什么，而不告诉你原因，仿佛这样，才能显示他的聪明。”

“你算是白老侠那边的？”小方脸上挂上一丝讥讽。

“其实，是算的，我只是想对付神喜。”

“哦？”小方心里不禁鄙夷，这龙平啊，总是把别人当傻子，不过他战力极强，跟在身边不管是什么图谋，现在看应该对自己和可颂无害，反而是一大助力，那么索性听之任之就好了。

郡丞看起来五十多岁，除了脸上红肿的堪称巨大的酒糟鼻子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看着他朦胧的双眼，小方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也不算清醒。

“你们看上去都是江湖中人，本官也让郡保确认过现场，被你们杀掉的，应该是朱雀刺杀团的杀手，根据圣上的《侠行令》，江湖事，江湖了，都是登记在册的江湖人士，互相厮杀，民不举官不究，到我这里来做甚？！”郡丞大叔醒了醒神儿，似乎对于小方主动被抓耽误他睡觉醒酒这件事很不满。

“既然大人说了登记在册，那么起码知道我是谁吧？”小方说道。

“唔......”郡丞又努力睁睁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同时脑海里面慢慢的回忆了一下，忽然警醒，大叫道，“师爷，师爷！把最近中境下来的文书拿过来！”

一个佝偻的老头儿拿过一叠儿上面有着不详润湿印记，背面大污渍套着小污渍的纸放在郡丞桌上。

郡丞犹如猪拱食一般将头埋在那叠纸中，看了一会儿，猛的抬起头，“你，你，你！”他连说了三个你，之后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下台阶饿虎扑羊般一把抓住小方的手，“你，您是剑侠大人！”

剑侠小方，天下闻名，又被新聘为太子的剑术老师，剑侠虽然厉害，虽然被百姓传的神乎其神，但是，郡丞也并不算太在意，但是太子的剑术师傅就不同了，虽然是江湖中人，虽然只是个武职，不会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但毕竟是帝师啊，从小教导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上，其能量不可限量。

就像上一个这种身份的人，郑多彬一样，现在还不是连天下侠首白自在，大贤王西陵王见了人家都要客客气气的？

如果过能巴结上这位爷，那么不说别的，把自己的位置稍微往南边移那么一丢丢，还是可能的。自己被派到这凋零的北境，做了郡丞，除了天天饮酒，再加上年前中境那道更宽松侠客行侠环境的奇怪命令，什么事也没有。

虽然自己已经过了风华正茂热血为民，期望守护一方为一方父母的年纪，但是能够往南去一点，哪怕一点，也好过在这里守着北风，看着半死不活，刁都刁不起来的行尸走肉一般的民众。

小方说道：“对，是我，其实特意过来，是有事相求，希望郡丞大人能给予助力的。”

“何事！剑侠大人尽管说就是了，只要张白圭张某能干的，必然鞠躬尽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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