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常的事（5）

“所以，以后会怎么样？”王明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有气无力的。

“以后啊，都是一些正常的事。”

“什么算正常的事？”

“耕作完正常的事，自然就是收获了。他们会派人来，一边收获丧尸，一边收获你们。”

“我们？我们有什么可收获的？”

“很简单啊，他们会以救世主的身份降临，告诉你们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然后他们会大方地打开贸易通道，让你们出生入死的在你们已经成为废墟的家园中为他们搜寻物资，而他们需要提供或者说‘施舍’的，不过是一些便宜的合成食物和基本的生存物资，这样的过程会持续数年，也许是数十年，直到这个位面的这颗星球被别人买走，用于其他用途。”

“这叫，”王明的声音越来越干哑，“正常的事？”

“对，这就叫正常的事。”刘协面无表情地点着头，“每年都在发生，如果巧的话，每个月都在发生，”然后刘协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正常的事。”

王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张开嘴，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所以大叔，我们以后会怎样？”秦依依终于是啃完了那支士力架，甚至连包装都一并咽进了肚子里。

“或许会和我说的一样吧，你们会生存于这片废土，终日以拾荒为生，但你们可以放心的是，你们都只是田地里无害也无益的虫子，没有人会对你们有过多的关心，只要努力，大多数人还是会活下去的……”

刘协说着，转过头，再一次看向车窗，这时太阳的光线已经又黯淡下来了，层叠的乌云笼罩了天空，昏暗的光线让本就被血迹染脏了的玻璃看上去更是污浊了，在这一片污浊中，一幅幅画面闪动着，从刘协浑噩的记忆海深处跳出，蔓延到了车窗之上，演绎着。

画面中，是一个个衣着各异的幸存者们，他们在满是丧尸的末世中挣扎，求生。他们建立了千奇百怪的营地，制作了各式各样的陷阱，为了活下去这个简单的目的，他们可以跟丧尸肉搏，可以出卖自己的肉体，可以烧制同伴的血肉，他们挣扎着，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生命与鲜血的悲歌。

这一切本来都是挺正常的，这一切本就该是挺正常的，在如此的末世之下，为了活下去，做什么又能是不正常的呢？

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正常的，是那些幸存者们中的那抹金色，那抹金色是一个满头金发的少年，也正是纠缠了刘协不知多少时日的那个梦魇，他站在汹涌而动的人群中，挥舞着双手，手中紧握着一本书，在那本书斑驳的封面上，是一个对着风车冲锋的骑士。

这世界本来都是正常的事，猫捉鼠，狼啃羊，人吃人，这是物竞天择，这是世间至理，但是总有人傻到要挑战这一切。

挑战这一切的人，自然便是不正常了。

因为不正常，他在人群中高呼，要消灭所有丧尸；因为不正常，他在营地之间奔走，要建立秩序；因为不正常，他一次又一次抛洒热血，救了一个又一个不该救的人。

他就这么孤独的前进着，没人理解，人们视他为世间灾祸，直到他遇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个失落的，绝望的过客。

他把这个人从丧尸堆里拉出，包扎他的伤口，给他提供食物，像个傻子一样每天絮叨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就像个疯子一般带他不停地前进着，去努力着他这生都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说，他叫迈克。

“所以大叔，你是哪边的？”秦依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间隔了无数个时空。

刘协没有动，依然凝视着车窗上虚幻的影像，他看着那个金发的男子搂住一个黑发男子，慷慨激昂的说着些什么一遍又一遍。

还真是个话痨啊，刘协呆呆地想着。

不知不觉的，刘协的嘴巴跟着画面中男子的动了起来，小声地重复起他说的话。

“我有一个梦想。”他和迈克一同低喃。

“什么？”秦依依和王明都没有听清。

“我说，”刘协转过了头，眼眸中无边的黑暗消散了，化成了星光，似在闪烁，“我说我有一个梦想。

“我要这世间，再无吃人者。”

“唰！”车外，雷光乍起，一道霹雳从漫天的乌云贯穿而下，雪白了整个世界。

要下雨了。

“所以大叔，你成功了吗？”

秦依依的问题让刘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后座之上，“很明显，没有。我失败了。我甚至忘了该如何去做，怎么去做，以前怎么做的。”

“大叔，我们相信……”

“不，别这么说。”刘协声音中透露着疲惫，“这不是你们该做的事，也不是你们该承受的东西，如果幸运的话，我可以把你们送走。”

“什么叫送走？”前排的王明问道。

“送离这个世界，也是这个世界的少数幸运儿可以拥有的机会，成为多元宇宙最低等的公民，注册登记在案，拥有安定的生活。”

“那这样我们就可以……”秦依依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不吃人了么？”

“这没什么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王明接过了话头，“我们会成为某个高等文明的成员，而这个高等文明还会不停地……耕种，让一个又一个世界重蹈我们世界的覆辙？”

“是的。”刘协点了点头。

“这把我们当什么了？”王明一拳头捶在了方向盘上。

“当成普通人啊，”刘协看上去有点惊愕，“这不就是你们一直在做的吗，你们的社会就是这样，你们的文明也是这样，你们就是让一部分人吃另一部分人的血和肉，才能发展成今天这番模样，你们都在这种浑噩中生活了几十年了，难道就不能接受继续这样活下去吗？”

“我就说，”刘协撇了撇嘴，“这种事，你们真的确定自己想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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