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烟花（5）

破晓的阳光穿破了乌云，洒落在炙热的大地上。

王明呆呆地坐在一片废墟边缘，遥望着服务站中央的那团大火，火已经从半夜烧到了黎明，并且还有一直烧下去的迹象。

在这片废墟中，依然游荡着不少丧尸，只不过这些丧尸都已成了没了牙齿的老虎，只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歪斜的乱撞，它们手中锋利的长爪和口中的尖牙依然泛着寒光，却再也没了威胁，除了胡乱的扒拉空气和碎石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它们已经瞎了，聋了。

巨大爆炸引发的声浪和热度，彻底摧毁了这些丧尸高度敏感的听力和热感系统，让它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现在哪怕是一个大活人站在它们面前，它们也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双手，像只蛆虫一样扭动。

至强者则易折，也不过如此罢了。

只是，这一切的代价似乎有些太大了。

王明转过头，看向围在废墟周围抢救物资的幸存者们，在这群狼狈的人影中，晃动着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影，这个身影不知疲惫地跑到一个又一个幸存者旁边，问着什么，但得到的答案无一都是否定，被问的人总是不耐烦的摇头，可是她却一直坚持着，已经半晚上了。

已经快问了一个遍了吧，王明喃喃着，低下头，不敢在看，胸口莫名的闷痛起来，像是有什么重物猛击在那里。

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女孩的声音：“请问你们有看到大叔么？就是踢翻火锅的那个人，你们有看到吗？”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王明沉默着，没忍住，又抬头看向那团依然燃烧着的大火，胸口的闷痛感更是明显了。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样的爆炸中活下来呢？那个家伙可是单枪匹马地杀入了尸潮，引爆了加油箱，你难道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吗？怎么可能活下来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胸口的痛炸裂开了，重物变成了刀子变成了矛刃，狠狠地将那依然跳动的器官刺穿了，让王明不得不弯下了腰，身体弓的像只虾米。

这个代价，真的太大了。

……

“王哥，一切都差不多了，咱们快出发吧。”几个幸存者走到了依然在发呆的王明身边，说着。

王明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又转过头再看了一眼那团依然燃烧着的大火，疲惫的点了点头，用手扶着从丧尸背上拔下来的消防斧，站起身来。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虽然看情势方圆几里的丧尸都被吸引了过来然后被炸成了傻子，但是指不定又会有新的丧尸游荡到这片地区，然后被这片燃烧着的大火吸引，所以他们必须趁早离开，找到一个新的基地，这样才能度过之后的夜晚。

生活，还是得继续往下过的。

王明沉默着，提着斧子，准备去和幸存者们汇合，一同赶往他们商量好的下一个目的地，那是一栋临边乡镇的小仓库，估计还有不少物资，这个小乡镇上也没多少人，估计丧尸不会太多。

只是这个时候，王明的衣服却被人从背后拉住了，王明转过头，看到了身后的秦依依。

女孩顶着两个漆黑的大黑眼圈，在这两团黑色中间，是一对血红的双目，雪白的眸中满是细密的血丝，血液在血丝中凝结着，仿佛要淅出来似的。

“不要走。”秦依依这么说道。

王明的喉结涌动着，与身边的幸存者一并沉默下来，他们交换着眼神，张开嘴，又闭合，有些话就这样扼死在了他们的口中，却不敢说出。

“他没有死。”秦依依瞪着血红的大眼，好像从他们的眼神中将那些被他们吃掉的话重新吸了出来，并且理解了。

王明的胸口又疼了起来，疼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从那股痛感来看，这个东西竟然像极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颤动着，好像就要萌发。

这颗种子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呢？是那个家伙毅然决然地走向尸潮？还是那个女孩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间？亦或是妖异的血月下炸起的那团烟花？

王明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这颗种子不会萌发了。

因为那个家伙死了。

就这么简单。

死了就是终结，就没有意义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最残酷也是最真实的法则。

终于，这股疼痛减轻了，那颗种子的颤动也变得微弱了，王明对着秦依依沉默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招呼身边的幸存者准备离开了，这一次他没有傻乎乎的再劝告这个女孩。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是不会放弃的，就像她拼了命的挣扎要离开房间一样，她会坚持下去的，哪怕是跳进火里。

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

苦笑中，王明和几个幸存者渐行渐远。

直到……

“你就不好奇吗？”女孩的声音传来。

王明和几个幸存者的脚步没有停，缓慢而坚定。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丧尸么？”女孩的声音继续着，听上去已经有点飘忽。

王明的脚步变缓了，几个幸存者不得不停下步子等他。

“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个世界的真相么？”女孩说完，闭上了嘴巴。

王明再也迈不动下一步了，他的腿在此刻感觉就仿佛被人灌上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挣扎了半响，他最终还是慢慢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依然立在原地的秦依依，在她身后，那团大火依然烧着，冒着滚滚的黑烟。

“他知道。”秦依依没等他说话，继续补充道。

王明傻傻的看着这个女孩，以及她身后的那团大火，鼻间尽是焦油味，刺激而又腥臭，估计燃烧的汽油中加了不少人肉。

王明没办法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也许是他读书太少，他哽咽了半天才最终说出了一个字，加一句话。

那个字是，草。

那句话是：“找到罪魁祸首，把他的脑袋敲下来。”

心中，那股剧痛立马就爆炸了，那颗种子扭动着，猛地抽出一根嫩芽，一根尖锐的崭新的嫩芽，将王明整个人一下就贯穿了，刺死在了原地。

这种感觉真糟。

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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