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穹顶吊灯的昏黄的光!
那吊灯光芒十分微弱,正如唐卫的生命之火。
唐卫挣扎着睁开眼睑,刺入他眼眸中的世界一半是黄色的,一半是红色的,黄色的是灯光,红色的是血污。他感觉自己满脸都是鲜血,因为血腥气一直在刺激他的嗅觉,实际上,他身体的哪一处不是沾满了鲜血呢?不过悲哀的是,那些鲜血都是他自己的。
意识“醒来”的时间尚短,唐卫还来不及思考,但他的大脑还是发出了一个挣扎的指令,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小手指动了一下,然后,回馈来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然而就是这疼痛感,却让唐卫激动得热泪盈眶,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成功了,有痛感代表着自己终于重获了一具身体,他兴奋得想要放声大笑,可就在他张口后,从嗓子里迸出来的不是笑声,而是一声轻咳和一口血。
什么情况?
唐卫这才开始判断状况,他聚焦瞳孔,看到的是穹顶上一个巨大的水晶蜡烛吊灯,上面的圆形穹顶如一个锅盔扣下,绘着狰狞诡异的涂鸦壁画。视线下移,看到了很多黑影,黑影们围绕着他,是一个个罩着黑色兜帽披着黑袍的古怪的人。
然后,他向左向右看,左右两边各有一具尸体,尸体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生前的样子,只能判断他们才死去不久,而且通过身形推测那应该是一男一女。
最后,他的视线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上,他望向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痛楚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他看到了心口正上方正插着一柄剑,剑刃锋利,剑格上刻着类似于恶鬼的图案,而那剑柄上则布满了狰狞的倒刺,很多倒刺上沾着新鲜的肉芽,正往下滴血!
“卧槽,我才刚过来就又要凉了!?”
这是他恢复全部意识第一个冒出的想法,他悚然一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他的鲜血正从胸口的破洞处不断流淌,他的呼吸正渐渐衰竭,他的大脑正慢慢发沉,他的体温正缓缓下降!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讲,唐卫的这具身体正逐步地失去生命体征,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身体,只为再一次慢慢地体验死亡?
强大的求生欲望根本不用他思考,唐卫用尽力气作出了一个翻身的动作,他的动作幅度很大,碰翻了很多围绕着他的燃烧的蜡烛,从一个高高的台子上摔了下来。
这时候,唐卫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是躺在了一个祭坛之上,而自己和身边的两具尸体正是可怜的祭品!
唐卫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围绕着他的那些黑袍人的关注,一个黑袍人惊恐地吼叫:
“大人,羔羊!羔羊还活着!”
黑袍人吼出的是一种唐卫从未听过的语言,不过拥有了这具身体,他理所当然地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他顺着黑袍人的目光,望向祭坛正前方不远处的主祭位置,那里正站着一个身披红袍的男子。
那红袍主祭形容槁瘦,目光无神,深陷的眼窝红彤彤的,他此刻正在痛哭!没错,是痛哭,沉浸在悲伤之中,仿佛失去了一切的那种痛哭,不但如此,他的双手还挖着自己的脸,十个指头都深深扣在脸颊的肉里,在本就瘦削的脸上挖出了十条渗血的沟壑,同时,他口中正在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我主不再回应?我被抛弃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如此的虔诚!”
这时,刚刚黑袍人的叫喊刺入了红袍主祭的耳朵,主祭下意识望过来,突然间,他的眸子变得凶厉,双手徒然用力,直接从双侧脸颊上撕下两块肉来。
“啊!”主祭突然叫喊,“是羔羊!羔羊没死!这是多大罪孽,这是对我主的亵渎!”
紧接着,主祭亲自扑了过来,一边还在疯狂地嘶吼。
主祭前后情绪变化太大,比一睁开眼就看见尸体的冲击力更甚,唐卫吓得一个哆嗦,但好歹也死过了一次,唐卫迅速恢复了冷静,他知道面对神经病加上邪教徒,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乎,唐卫猛地起身,撞开了两个黑袍人,伸手将插在胸口的剑拔出来,武器在手好过赤手空拳。
“啊——”
当啷!
惨叫是唐卫发出的,“当啷”声是细剑掉到地上发出的,唐卫望着满手的血洞,欲哭无泪地骂道:“哪个王八蛋设计的?你家把倒刺安在剑柄上?”
而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三个黑袍人已经上前,制住了本就虚弱的唐卫,并把他重新按在了祭坛之上,另一边,几个黑袍人重新在他周围摆起了蜡烛。
这时,唐卫绝望地看见,红袍主祭已经走到了祭坛的前面,他弯腰从地上拾起来那柄剑,完全不顾剑柄上的倒刺,双手反向地握实了,一根根刺穿透了主祭的手掌,从手背侧穿出,血滴在了唐卫的脸上,然后就见到主祭将双手缓缓抬高,剑刃对准了唐卫的心口!
“等,等等!”唐卫急促地呼喊,“误会!我们有误会!刚才是我回应的你,我就是那个加什么……”
显然,主祭根本没有和唐卫交流的兴趣,他的双手已经抬到了最高,然后用力地向下一刺——
轰隆!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建筑一阵剧烈的摇晃,周围的黑袍人纷纷跌倒在地,而主祭也顿时失去了平衡,剑尖没有落在心口,而是扎在了唐卫的左侧大腿上。
“怎么回事!”主祭声嘶力竭地吼叫。
摇晃还在继续,主祭和黑袍人站起来后又再度跌倒。
“地震了吗?”
“不!有入侵者!”
一个黑袍人喊道,他跌坐在地,双手按在地面上,两个眼睛里没有瞳孔,全是在翻着眼白,而他的口中却急促而有条理地说:“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已经过来了!”
“一个男的偏分卷发,棕黄色的皮夹克,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杖和一个勺形烟斗,他往一号门那边去了。”
“另一个男的是个侏儒,有些胖,棕头发褐眼睛,旧衣服旧皮鞋,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不清书名,小心那本书,他守在了门口,刚才的震动就是他弄出来的!去杀掉他!”
“那个女孩……啊!”
翻着眼白的黑袍人突然间一声惨叫,只见他双目渗血,双手抱着头颅,翻倒在地,浑身颤抖痉挛,已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这时候,第三次晃动来袭,这次晃动幅度比前两次要更大,瞬间将刚刚站起来的所有人都拍翻在地。
吱呀吱呀——穹顶的吊灯不停晃动,上面的蜡烛掉下来如同在下着火雨,倾倒的蜡烛在这个房间的四处生出了无数条火蛇,终于,“蹦”的一声巨响,吊灯落下,正对着躺在祭坛上的唐卫!
“卧槽!”
唐卫不顾伤口撕裂,猛地闪躲,堪堪避开吊灯,再次摔下祭坛,摔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趁现在!
唐卫精神高度集中,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剧痛,他不知道这三个入侵者究竟能给他争取多少时间,但这或许是他脱困的唯一机会。
他狼狈起身,跌跌撞撞一瘸一拐,正朝着刚刚巨响那边撞去,那个黑袍人的话他听到了,那个入侵者侏儒制造了巨响摇晃建筑,那个侏儒守在门口,那么巨响那边就是生路!
“先杀掉羔羊!”
不知那个黑袍人注意到唐卫,吼了一声。
“你们到底有多大的怨念!”唐卫心中暗骂,但他脚步不停,随手抄起了一本黑色的书,这本书原本是放在祭坛上的,在他头顶的上方,随着刚才的摇晃震落在地,这才引起了唐卫的注意,因为书的封皮是铁质的,当前它正是个趁手的家伙!
碰!
唐卫将黑书当成搬砖使,开了正前方两个拦路黑袍人的瓢,拼劲全力向前奔跑,他已经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噌!
金属撞击的声音,是唐卫忽然转身,用黑书挡住了主祭刺下来的细剑!
“你竟敢触摸原典,你亵渎我主!”
主祭咆哮着,但唐卫根本不予回应,而是左手在伤口处胡乱摸索了一下,然后用力甩出,一滩血飞过,正中主祭的双眼。
“啊!”
主祭一手捂住双眼,一手持着细剑胡乱地刺,但唐卫并不恋战,他需要的只是时间,他瞬间后退,持着那本被主祭称为“原典”的黑色铁皮书,朝着既定的方向狂奔,路上如果有黑袍人,他就拿着黑书朝对方脑袋上招呼。
砸了几个黑袍人,黑书封皮上也沾染了血液,就在这时,唐卫突然感到手掌一阵灼烧的痛,肌肉瞬间收缩,那本黑书掉到脚面上,砸的他一个趔趄摔到前方,黑书落在地上,正巧灼热的书皮翻开,露出空无一字的空白书页。
紧接着,空白书页上突然涌出鲜血,但也不知道那纸张是什么材料做的,鲜血并不能粘在之上,很快,几秒后鲜血褪去,空白的书页上多了三个血红的大字,正面对着唐卫:
“你是谁?”
这一瞬间,书页上突然出现的“你是谁”三个字完全超出了唐卫的认知,但还不等他思考或回应,那书页又忽然变得皱皱巴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揉皱,然后“嗤”的一声,书页无风自燃,迅速化为灰烬,地上只剩下两片铁皮的书皮。
但就是这么一耽搁,又有黑袍人赶来,此刻跌倒在地的唐卫已经站不起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黑袍人扑到了自己的身前,然后伸出双手,扼在自己的喉咙上。
唐卫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他的血液也大概流干了吧,他无法呼喊,隐约间,他又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伸手去抓地上的黑书封皮,但根本够不到,终于,他没有能力再抵抗,他也终于放弃了抵抗。
唐卫很累,他已经尽力了,但就在他坦然迎接死亡的刹那,面前的黑袍人忽然失去了力气,七窍流血,然后倒在了他的身上。
唐卫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能茫然地向四周环顾,就在这时,一道光刺入了他的眼睛,他平躺着,后仰着头,向着刚才他奔向的出口的方向望去。
他看到了一双正俯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长长的睫毛,蓝色的瞳孔,只是那只右眼瞳孔中间似乎闪烁着淡淡的红芒。
那是一双女孩的眼睛,那个女孩看样子十七八岁,披着一头金色破浪卷发,脖子上围了一圈装饰性黑色丝带,她脸颊上有些小雀斑,嘴唇涂着釉粉的唇彩。她身穿哥特式黑色红边洋裙,脚踏帆布花鞋。此刻她正与唐卫对视,她歪着头,似乎有所疑惑。
打破平静的是唐卫的一声惨叫,他和女孩四目相对的一刻,他的脑中突然一阵剧烈的刺痛,如同一柄剑在搅拌他的脑浆。
“啊呀!”
女孩似是反应了过,她有些慌张,她朝着唐卫跑来。
“你是受害者啊!”
这是唐卫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语,而后一片深沉的黑暗席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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