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劫掠【劳斯基斯】

蔚蓝的海面一望无际，在视线尽头和淡蓝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桅杆上巨大的方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群黑脚信天翁在桅杆间穿梭追逐，发出尖锐的啼鸣；船头用黄金和白银铸成的耶索神像双手合十，指引帆船划破层层叠叠的海浪戗风而行，在两侧激起白浊的浪花。

劳斯基斯跟随巴洛萨立在船首甲板上，用力抱紧怀里的鲁特琴，这是他被海盗俘虏几个月来第一次亲自参与到劫掠行动中。他们所在的“白鲨号”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航，这是一艘排水量接近五百吨的盖伦帆船，据说红胡子在两年前截获了她，然后便把她改造成了自己的旗舰。如今这艘船拥有两层总共三十六门加农炮，满载着两百多名精干海盗，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冲向远处的猎物。他们的猎物正从东南方向顺风而来，尽管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劳斯基斯仍然能判断出来者是一头庞然大物，他感到自己的大腿有点发抖。

紧跟在“白鲨号”后面的是三艘小一些的卡拉维尔风帆船，“坏小子号”在前，“甜妞号”居中，“海狼号”排在最后，三艘船同样满载着海盗和火炮。四艘海盗船在大海中排成一行斜线，以“之”字轨迹破浪向前。

“依我看那艘船起码有七八百吨！”彭卡斯站在巴洛萨身边，正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来船。

巴洛萨哈哈大笑：“越大越好！越大的船货物越多！更何况这是瑞文泰尔的商船，里面肯定全是宝贝！”

彭卡斯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人，微微皱眉：“这种商船可不好对付，上面肯定有不少火炮，搞不好还有卫队护送……”

“怕什么！”光头索尔克在他们身后大叫，“我们有四艘船嘞！对不，老大！”

巴洛萨捋着浓密的红胡子，笑容充满自信：“那当然！你们难道忘了这艘船是怎么被我搞定的？”

这时“白鲨号”开始在海面掉头，甲板上传来众海盗调整风帆的吆喝声，很快船头便转了个向，继续戗风斜线前进，一点点拉近和目标船只的距离。

“把旗子升起来！”红胡子巴洛萨大声命令甲板上的海盗。

这不是一面常见的骷髅海盗旗，而是红胡子个人专属的旗帜：暗红色背景上是一个冒着黑烟的白色烟斗。劳斯基斯从没见过红胡子抽烟，也不明白这面旗帜究竟想传递什么信息，或许它就只有那一个目的：告诉人们海盗来了。

巨大的海盗旗迎风招展，一点点爬升到桅杆顶端。劳斯基斯清楚记得他被俘虏那天，红胡子就是打着这面旗帜冲向炎夏商船。那名炎夏船长眼看无法逃脱，干脆大大方方放弃抵抗，于是红胡子带着他的同伙蜂拥而上，将除了炎夏人之外的所有乘客及随行财物一扫而空。

可惜我不是炎夏人，他苦笑着，抬头再看时，那艘巨型商船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半海里。他已经可以看清被雕刻成狮鹫形象的船头装饰，以及飘扬在主桅杆顶端的瑞文泰尔公国旗帜：大红背景上的金色十字形权杖。

四艘海盗船在“白鲨号”带领下拦在了巨型商船前方，双方距离进一步拉近，诗人甚至能够看清对方甲板上攒动的人头，他很确信对方一定也看见了红胡子标志性的旗帜。接下来将是对方做出选择的时刻：投降或者战斗。

“靠近，继续靠近！给他们打信号！”红胡子大声下令。

海盗船继续逆风前行，就像四匹恶狼靠近一头大水牛。劳斯基斯望见对方逐渐收起风帆，船速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商船巨大的船体开始在海面上缓慢转动，一点点将城墙般高耸的侧面展示在海盗们面前，城墙上的两排炮孔紧闭着，但很快便有一些陆陆续续被打开，伸出黑漆漆的炮管。

“他妈的！”巴洛萨大声咒骂，“给我打！让他们吃点苦头！”

“白鲨号”收到命令后迅速收帆，开始在海面调转船身，其他三艘海盗船赶上来后也先后模仿。四艘船在海面有序调动，将侧舷炮对准目标的同时以扇形散开，既对目标形成半包围态势，也避免了同时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

瑞文泰尔商船不等他们布好阵型就开始了第一轮轰击，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一道道黑烟窜出炮管，“白鲨号”甲板上顿时乱成一团，众人纷纷四散寻找掩体躲避。劳斯基斯膝盖一软向前跪倒，用力贴紧甲板爬向船舷位置，“噗通噗通”的声音不断从四周传来，他知道那是实心炮弹落水的声音。

“他妈的，开火，开火！给老子狠狠地打！”红胡子拔出悬在腰间的弯刀，在彭卡斯等人的簇拥下站了起来，开始组织海盗进行反击。

一时间海面上炮声隆隆，双方毫不留情地互相对射。一轮侧舷炮打完后，劳斯基斯感觉到船体正在原地旋转，准备用另一边的火炮继续轰击。

“老大！对面火力太猛了！“甜妞号”挨了一炮，前桅帆被打断了！”他听见有人大声汇报。

“一点小伤而已！继续给我轰！”巴洛萨站在甲板边缘大声指挥。

第二轮炮击开始，“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彻海面，阵阵黑烟从下方升腾而起，但这次诗人没有听见对方开炮的声音，他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发现瑞文泰尔商船开始重新扬帆，似乎想要逃离战场。

“哈！我就知道！”巴洛萨兴奋大叫起来，“他们货物装得太满，把很多炮孔都堵住了。快扬帆，包围过去！”

劳斯基斯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对方的炮孔只有大概三分之一是打开状态，其他都关得严严实实。瑞文泰尔商船鼓起风帆想强行冲出包围，但她巨大的体型过于笨重，在这时反而成了逃跑的障碍。四艘海盗船显然更加灵活且易于操控，赶在猎物逃走之前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商船高高的甲板上有人绝望地向下发射了一通滑膛枪，还零零星星射出了几支箭。众海盗以高声辱骂和怪叫回应，他们从甲板上扔出无数勾索，从四个方向把猎物牢牢控制住；紧接着无数跳板搭上了商船高高的船舷，接下来是接舷战。

“耶索在上，愿神明庇佑我们！给我冲！”红胡子高举弯刀，向身后的海盗下令。

大群海盗争先恐后爬上跳板，如履平地般冲向敌船，嘴里大声呼喊着各自主神的名字。

“耶索，耶索，耶索！”

“扎尔和古尔不朽！”

“四柱神赐我力量！”

他们怪叫着，怒吼着，大部分挥舞着弯刀和长剑，也有部分端着滑膛枪或弩箭，如同攀附的蚁群从四条海盗船涌向被困在中心的商船。很快上方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刀剑碰撞的金属声，以及人们奋力搏杀的呼喊和咒骂声。劳斯基斯小心翼翼站起身子，不少人惨叫着从上方船舷急速坠落，在海面激起一朵朵水花。大约一刻钟后，他望见上方灰溜溜地竖起了一面白旗，随之而来的是众海盗的欢呼声，对方投降了。

红胡子巴洛萨哈哈大笑，他把弯刀插回鞘中，不停向上挥舞双手，让众海盗的欢呼声越来越大，最后他给身边的彭卡斯、索尔克等人打了个手势，领着众人大步走向跳板，准备上去收获胜利果实。

当他一只脚踩上跳板时，忽然侧过脸看向劳斯基斯：“诗人，跟我来！我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好好留心，那样才能创作出生动传神的佳作，哈哈！索尔克，去帮他一把！”

索尔克的一双手如同钳子般紧紧抓住诗人，将他连推带搡送上了对面甲板，当走下跳板时，他的两条腿依然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一颗心更是“砰砰”直跳。商船宽大的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尸体，大部分都是穿着红金杂色制服的瑞文泰尔士兵，另外也有一些海盗甚至普通船员。海盗们正在打扫战场，无论是敌人还是同伴的尸体，都在被仔细搜查之后扔向大海。

劳斯基斯战战兢兢跟在红胡子身后，努力不让自己的靴子沾染蔓延的血迹，他垂着头，不愿去看周围的惨状。四柱神，请聆听我的祷告，把我从这群魔鬼手里解救出来。

一个穿着镶金胸甲的中年男人被绑着簇拥到巴洛萨面前，他一脸血污，头发凌乱，尽管狼狈不堪，却把头高高昂起，不肯正视巴洛萨。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勇敢的船长吧？”巴洛萨凑上去，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强迫他正视自己，“你本可以平安离开，不过照现在情况来看，恐怕你得走跳板了！”

骗子，劳斯基斯偷瞄了巴洛萨一眼，除了炎夏人，你不会放过任何人。

船长怒视着巴洛萨：“这是瑞文泰尔公爵用善意和黄金从炎夏皇帝那里换来的礼物，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海盗！炎夏舰队早晚会来收拾你们，瑞文泰尔舰队也一样！”

“啊哈哈！那我可得吓死了！”巴洛萨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打船长的脸颊，“可惜我们不会在海上呆太久，你得祈祷他们加快速度。”

这时候光头索尔克领着几个海盗从下方船舱爬了出来，大声向巴洛萨汇报：“一切搞定，老大！所有人都捆起来了！”

“很好，看看去！把这位英勇的船长也带上！”巴洛萨大手一挥，领着身边几名亲信走向舱口，“嘿！诗人，别站着发呆！跟紧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劳斯基斯咬着嘴皮，抱紧怀里的鲁特琴跟了上去。

船上的幸存者被拘押在几间腾出来的舱室里，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大概总共有两百人。红胡子很有耐心，把大多数人都盘问了一遍。一些他认为可以换到可观赎金的人被松了绑，带去海盗船上专门看管，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也被一起带走，剩下的人则和船长一起被继续扔在拥挤的舱室里。劳斯基斯跟在巴洛萨身后，感到那些受害者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向他，他低着头，就像一个做贼之后怕被认出的小偷。

清点完人质，他们又一层一层往下检视。船上满载着从炎夏国得来的珍惜货品：一罐罐香料和茶叶挤满货架，一匹匹丝绸锦缎堆积如山，还有数不清的精美瓷器、陶器、珊瑚制品，还有大量金银珠宝，文玩字画。海盗们简直看花了眼，一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劳斯基斯也不由得对如此巨大的一船财富瞠目结舌。

“我大概估算了一下，这船货物如果按市价出手，总价值绝不低于一百塔兰特黄金！”当众人回到顶层甲板后，彭卡斯眉飞色舞地向红胡子报告。

“值得庆祝的一天！”巴洛萨大声宣称，“是时候去列奥尼亚了。索尔克！通知每艘船选三十人上来，其余人都回各自船上！现在要加紧赶路，越早到达列奥尼亚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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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文泰尔遍地金矿，财富冠绝诸国，被誉为“西方炎夏”——《瑞文泰尔地理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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