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这天行驿馆内,云姬便大摇大摆的来到萧野对面,“哐”的一下,将一整袋沉甸甸的金饼扔在了案上,随后俏脸微怒,席地而坐。大堂内此时酒客不算少,听得响声,纷纷投来异样目光,不过随后又都各饮各酒,谈笑风生。
萧野拿起一樽酒一饮而尽,斜眼撇了下案上的物事后,将酒樽放下,乐呵呵道:“哟,小云儿能耐啊,两匹马居然换来一袋金饼。”
似是没注意到云姬佯怒的可人模样,他抓起一根羊腿就递了过去,“小云儿肯定饿急罢,来,先吃一根羊腿垫垫肚儿。”
云姬却是将身子扭转一边,不悦道:“师兄只管大吃大喝便是,云儿便是饿死,亦与师兄无关。”
举起的羊腿缓缓放下,萧野将头往前微微一探,沉声道:“你此时为男儿身,注意言行,切勿再有女子作态。”
听了此话,云姬赶紧将身子端正,朝萧野拱了拱手,认真道:“师兄教导,小云儿记住了。”
言罢,云姬一拍案台,大嚷了一声:“店伙计,给本公子先来三盆羊肉暖暖身子,拿你家最大的盆盛来。”
萧野听得一愣,随即大笑两声,也跟着嚷了一句:“再来两壶赵酒,要最烈之西山赵酒。”
天下烈酒出赵国,而赵国最烈的酒,便就是出自这西山郡。西山赵酒如西山人,刚猛,霸烈,也只有这最烈之人,才能酿出最烈之酒。
堂内众人起先还未有反应,毕竟一人食三盆羊肉倒也不是太稀奇,当听到有人要喝赵酒,还是西山本地出的烈酒,而且还一次要了两壶时,轰的一声便热闹了起来,纷纷循着声音往这边看。
无他,只因这西山赵酒,劲头实在过于浓烈。寻常人一樽便能醉上一天一宿,酒量过人者,最多也只能喝三樽,而这满满一铜壶,少说也有二十樽!
一次便要喝四十樽西山赵酒啊,如此海量,世间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人。
胖馆主此时已将两匹西域良驹安置好,正欲回房找他的美人儿谈些风花雪月之事,恰好路过大堂时听到这般海口,抬头一看,不就是方才卖他马匹的公子嘛。
赶紧叮嘱跑堂的伙计好生招待二位,不可怠慢了,随后提着两壶西山赵酒,往萧野那一处去了。众人见馆主亲自过去送酒,知道那两位是了不得的贵客,便不敢再多议论,兀自低头饮食。
到了近前,胖馆主将两个铜壶小心放在案边,先是对云姬拱手示意,然后看向相对而坐的萧野,细细打量起来。
此人虽不及卖马公子那般俊美,却是剑眉星目,整张脸如刀削斧凿过一般,棱角分明,面色刚毅,也是独有一番气派,好不威武!他穿着一身紧身劲装,长发过肩,黑亮飘逸,一个黑色长形布袋置于身侧一尺处,看外形,里面像是包着一柄剑。
这么乍一看,俨然便是一位多年行走江湖的游侠呀,看气势,不定还是个高手呢。
胖馆主是有识人之能的,连忙对着萧野恭敬行了一礼道:“鄙人宋康,乃是此处馆主,敢问侠士高姓大名?”
萧野乃是洒脱之人,此间只为喝酒吃肉而来,那便先喝他一樽再说。于是拿起铜壶,将酒樽倒满,痛饮一樽后,大叫一声“好酒”,才随意拱手回了一礼:“萧野。”
这便就算是介绍了。
宋康讪然一笑,满脸的肉褶子里都满是窘态。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天行驿馆之馆主,虽此馆不算大馆,那自个儿的身份,也比其他客商要高贵得多啊,现在是连浪荡江湖的游侠都看不起了吗?
云姬见状,解释道:“家兄自来独行惯了,不拘小节,还请馆主勿要见怪。”
宋康这才点点头,也不想再吃闭门羹,索性便就不再搭理萧野。
两位公子身边各放了一个行囊,宋康看似随意的一眼扫过,却是都看在眼里,他又瞥了眼案上那袋金饼,然后看向云姬,问道:“两位公子此次可是要远行?”
云姬瞄了眼对面的师兄,见萧野自顾在啃食羊腿,并无反应,便如实道:“不瞒馆主,我和家兄要往胡国去。”
“胡国?”宋康嘶的一声吸了口气,感慨道,“胡国不好去咯。”
云姬稍一错愕,见师兄正往这边使眼色,她便又看向宋康,疑惑问道:“馆主此话怎讲?还请赐教。”
宋康叹息道:“哎,此等国家情报,本是要收费,鄙人见公子与我有缘,这胡国之秘闻,便就与你说了。”
此时,三个跑堂伙计一人端着一大盆羊肉过来,在案上一一摆好,已是将案台摆得满满当当。
“公子请。”宋康客气道。
云姬摆手示意宋康继续说。可能真是饿坏了,看着眼前黄灿灿且肉香浓郁的三盆羊肉,云姬端过来一盆,以箸扣之,倒也不急,缓缓食之。
待到三个跑堂伙计退下后,宋康这才压低声音道:“最迟冬至,胡国将会有大乱。”
云姬瞥了眼师兄后,埋头苦吃,不再言语。萧野则是又满饮一樽,不疾不徐将酒樽添满后,淡淡看了宋康一眼,随口道:“此番胡言,可有依据?”
这倒不是萧野看不上宋康的秘闻,天行驿馆遍布天下,除了食宿住行外,当然也在暗中打探各国情报。这胡国,可是北方霸主,若不是被天白山阻隔,怕是整个伏魔山脉以北都可能被胡国吞并了。
即便如此,此次胡国当然会出事,而且还是大事,不然萧野和云姬亦不会前往。只是,家师曾教导,与人交谈时,要掌握主导,不可受他人言论引导,受人引导会让自己盲从于他人言论,从而失去自己的观点。
故而,萧野才故意用言语去刺激宋康。
宋康显然被萧野轻佻之语激怒,淡淡扔下“武陵君”三个字后,一甩长袖,便欲离开。
萧野笑道:“堂堂天行驿馆馆主,难道就这等气量吗?”
听得此话,宋康膘肥的身子定在了原地,仅是三个呼吸间,他浑圆的胖脸上立时又挤满了褶子,陪着笑脸道:“让侠士见笑了。”
“方才不敬之言,望馆主莫要往心里去。”萧野洒然一笑,双手端起一樽酒,接着道,“野满饮此尊,就当是赔罪了。”
待萧野一口饮尽,宋康连忙赞道:“侠士果然海量,如此个饮法,这世上再无第二个。”
可不嘛,三言两语间,一壶西山赵酒已是去了大半,而饮酒之人却丝毫没有半分醉意。
随后宋康歉疚道:“只是鄙人不胜酒力,不能跟侠士痛饮,惜哉惜哉。”
“无妨,如此便是极好,不然,这两壶酒是断然不够喝的。”萧野朗声道,向宋康示意,“如若无事,宋兄不若坐下,与我讲讲近日来发生的奇闻异事。”
此处乃是堂内东北方向一个隔间,周遭无人,倒也僻静。宋康想了想,这两位年青公子,竟敢独身二人从西山往去胡国,此一行万里,寻常人根本想都不敢想,便是大士族都得带足千人护卫才敢启程。
如此看来,此二人绝非凡夫俗子,定然身怀绝技,结交一下,自然有益无害。
想通这点,宋康倒也爽快,拱手道:“侠士所邀,鄙人自当奉陪。”说罢席地而坐。
待萧野又饮了一樽后,宋康看得眼角直跳,这一会儿的工夫,一壶烈酒便就喝了个干净。又朝云姬那边看去,好嘛,这位公子看着吃相斯斯文文,没想到第二盆羊肉竟也快见底了。
想起今夜酒食佳肴全免之承诺,宋康便是揪心的疼,敢情这两位是特意来诓自个儿的么?
想归这般想,话可不能这般说。见两人,一个左手酒樽右手羊腿,边吃边饮不亦乐乎,另一个端着有他圆滚滚肚子般大小的陶盆,默默食之,宋康便也自顾着说了起来。
“要说近日之大事,那便不得不提落阳关之战了……”
宋康情绪已调整好,正欲将前几日落阳关那边的大战,绘声绘色的说道一番,连何时何处该大肆赞赏都已想好,怎知却被萧野嚼着羊肉打断。
“此战我更清楚,宋兄不必浪费口舌,烦请再说他事。”
肚子里一堆备好的词儿不让说,宋康一时如鲠在喉,难受异常。不过他转念一想,此二人既能驾驭正宗西域上品良驹路经此地,怕正是从落阳关那边来,如此倒还真就比自个儿更明战事。
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宋康又道:“那鄙人说说这呼延江近日发生的怪事吧。”
萧野忙将酒樽和羊腿放下,道:“好,这个极好!我同小弟,明日正要渡江,这呼延江有何怪事,宋兄快快道来。”
“明日便要渡江吗?”宋康为难道,“莫说明日,怕是往后四五日,都不好渡江咯。”
云姬也将陶盆放下,不解道:“此话何意?难不成近些日子没了商船往返两地?”
“非也。”宋康摇头道,“这两日,不知怎的,大江上明明艳阳高照,可是当大船驶入江中,不多久便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间或冰雪漫天,江水奔腾汹涌,直到将大船掀翻,才又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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