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大夏明珠

太安城

钦天监

不在皇家十二监四司八局位列，与国子监，上林苑监同属外三监，钦天监主掌节气天象，此刻，钦天监的藏书阁，一位正在整理古籍、看起来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隔着厚厚的墙壁，望向西北，喃喃自语：

“好一条大蟒，竟是要化蛟了，嘿嘿，化蛟又怎样，按那位先生的意思，让你化成了那天龙才好…借你天龙气运，再续我大夏国运百年…”

老人一笑，不在关注，埋头继续整理古籍。

下方，一个半出师的徒弟忽然惊叫道：

“师傅，西北风云涌动，有祸国紫蟒气吞山河，要吞我国运化蛟…”

“聒噪，蛇吞龙象，撑死它…”

“哎呦…这是？《钦天宝录》！”

老人扔下一本古籍砸在徒弟头上，徒弟捂着额头痛呼一声，却是发现了书名，惊喜的望着师傅。

“拿去慢慢啃，若是半年内皮毛都摸不到，就给老夫滚出这钦天监…”

老人慢慢悠悠。

“滚什么，我滚的话，您就成孤家寡人喽…”年轻人小声嘀咕。

“我那是令缺勿滥，你那些师兄，一个个就是烂木头，你也别得瑟，若是还天天跟那些纨绔厮混，再不上点心，你也完蛋…”

老人呵斥，最后又提到：

“去，弄些陈年花雕来…”

“算了吧，您这身体，再喝，可就…”

年轻人小心翼翼，还要说什么，见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立马闭嘴，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找酒。

“对了，这紫蟒气吞山河的事儿，出去别叨咕…”

出门前年轻人听到老人不紧不慢的叮嘱。

花雕酒，大醉经，这老头子嘴上说没事儿，可又要拼命喽，年轻人有些忧郁。

…

“带小王爷回府。”

道人吩咐，面前美人神色莫名。

“这就是关山酒舍？哇，你是掌柜吗？姐姐你好美！”

对面躬身举案的美人神色一僵。

“哟，小三金，这刚回凉州城开始闹事，还如此酗酒，看来长恭老师的教诲你都忘记了…”

来人璀璨如明珠，一双眸子晶亮，身后跟着一个白净阴柔的男子，眼中神光飞射，酒舍外原本待命的铁骑欲组织阻止两人入内，可结果如着了魔一般，身体如山岳镇压，万分沉重，一切，只因那个阴柔的男子看了一眼。

“那是？遗珠公主！”

酒舍中有关内而来的世家公子，见着来人模样，不禁惊呼出声，一旁酒客听闻，皆是大惊，暗叹今日可真是黄道吉日，不禁见着了这酒舍的后台掌柜，还见着了这大夏王朝的明珠。

大夏开朝六百年，发展至今，皇亲国戚何其之多，单在那太安城，光是沾着公主身份的，没有一百那也有八十，可这遗珠公主，却是当之无愧的王朝明珠。

遗珠公主来自民间，传言是先皇游历时在江南道与某一落魄的世家女所生，这其中种种，当年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后来云者亦云，这幕后是什么故事便难以知晓了，遗珠公主在幼时便被寻到带回太安城，起初先皇只是想弥补愧疚，让自己这个未谋面的女儿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并没有打算给予公主的封号。

可当时遗珠公主才刚刚抵达太安城，皇城钟鼎，无人敲击而自鸣，皇家太庙内和各宗族庙宇内，长燃香化作鸿蒙青气，太安城背靠的骊山，紫气浩荡八十里，化作异鸟，携太安城内的鸿蒙青气在太安城前显化异象，举城百姓见状，大呼天降祥瑞，佑我大夏，吾皇万岁万万岁。

自此，先皇封其为遗珠公主，宠爱有加，遗珠，即遗落在民间的王朝明珠，遗珠公主有着诸多皇权特许，可见帝皇不拜，可出入宫墙无阻，可犯诸多条例免责，可除叛国罪外免死，更有其封地，位于富硕的江南道，封地大小更是媲美稍弱的封侯。

然而遗珠公主却仍旧常驻太安城，所居府邸比邻曾经的太子府，对了，当今圣上，尚未继位时，便是遗珠公主最粘的哥哥。据此不用怀疑，在这位太子继位后的如今，遗珠公主会失宠。

皇城，世家盘根错节，皇亲国戚更是数不胜数，各种身份，各种地位，这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得罪了谁。

太安城的世家纨绔，对别的得罪不起的人可能记不清，可对于遗珠公主，却是哪怕喝得烂醉如泥，那也能立马认出。

…

眼前这关内的世家公子，想必是来自太安城，能到这边塞游历，也算是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只是这失声叫出了“遗珠公主”四字，可能就葬送了前程，果然，一旁长辈摇了摇头，如此沉不住气，想必是有些失望。

既然是认出了身份，这世家长辈也不失礼，拉着那反应过来，失魂落魄的年轻后生遥遥一拜，也算是见礼了。

只是遗珠公主并没有搭理，倒是公主身后的阴柔男子，对着遥遥一拜，也算回礼。

“哟呵，你小妞今儿个可算是落在了我手里了，来到这凉州，我看你这只王朝的金凤凰还怎么扑棱翅膀…”

车淦面色通红，一摇一摆的对着少女走了过来，直接无视掉那身后男子杀人般的目光，借着酒劲，对着少女哈出一股浓郁的酒气，目光玩味。

左继流觞走到了一旁，顾自喝着柜台上的粗酒，粗瓷的酒碗，混浊的劣酒，美人轻轻举起酒碗，望着眼前场景，微微一笑，细细的抿了一口，这几个细微的动作，直接让酒舍中那些年轻的后生晃了眼，暗道上苍何其不公，这顶儿好的美人儿怎么是个男儿身。

那瘸腿的瞎子老许虽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可听见车淦的话语，哈哈大笑，倒是一旁的刀客，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着了这么一个仿佛天生的娇俏人儿，有些失神，同时也为小王爷的大胆吃惊，不愧是西凉天字号纨绔，哪怕在王朝响当当的遗珠公主面前，也不吃瘪。

生平第一次，有那么一个人，在明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那么失礼，望着眼前这个浑身酒气的登徒子，少女第一次有些手慌乱，同时心底里还有些异样的刺激，她满面羞红，眼神晶亮的问道：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这只扑棱的凤凰呢？”

“那还用说，直接扛走。”

一声惊叫，车淦不顾少女反抗，直接将娇躯扛在肩上，就这样出了关山酒舍，直奔那负阳抱阴的凉王府而去。

一旁面白无须的阴柔男子见状有些焦急，却是并未出手干预，他望了望对面古井无波的道人，又瞥了眼地上哈哈大笑的瞎眼老人，有些犹豫。

“你且放心，殿下虽然有些胡闹，可不会乱来，这点，这位道人可以保证。”

耳畔传来美人独有的中性嗓音，男子闻声望向柜台，那酒舍掌柜仍在柜台顾自喝酒，只是眸光一闪，带着调侃瞥了他一眼。

面容清奇的道人一语不发，对着柜台拱了拱手，带着一干随从离去，酒舍外，一系铁骑也跟着收兵，道人走出酒舍，紧绷的身体有所舒缓，他想着此前那掌柜对他漫不经心的一瞥，望了望天，轻轻叹了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诚不欺我。”

酒舍内，柜台的掌柜对着一席酒客拱了拱手，笑道：

“诸位，但凡缺好酒好菜，还请招呼一声，世子殿下说了，今儿个，他请客，所以还请诸位多点些酒菜，照顾我这小酒舍的生意。”

有耳尖的酒客询问：

“掌柜的，这小王爷怎么就成了世子殿下了，难不成…”

“阁下猜测的没错，小王爷是当今遗珠公主的驸马爷，响当当的世子殿下…”

美人笑着回应。

“那成，再添点儿酒菜吧，小王爷，哦不，是世子殿下大喜，理应如此啊…”

有酒客起哄。

“去，给那位爷烧壶好酒。”

举杯对着那地上的老人遥遥一饮，左继流觞转身进入酒舍深处，那阴柔的男子像是得到了指示，跟在后头，一语不发。

“走，去凉王府，喝酒吃肉，再看一出好戏，伙计，那掌柜交给我温的酒先存着，我下次再来…”

瞎眼老人对着刀客笑道，接着又对酒舍伙计说道。

“好嘞，爷慢走。”

伙计附和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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