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蒋纬国确实想要拆散掉原先的“德意日”三国联盟，一是为中国，二是为德国，当然了，为德国的目的还是为中国。意大利对于德国来说，就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观赏性宠物；日本对于德国来说，就是一条根本不听主人的话甚至还会反噬主人的、给主人带来大麻烦的疯狗。德国带着意大利和日本，根本打不赢世界大战。

如果说二战是一场游戏，那么，德国是顶在前面的铁血战士，意大利是一个只会抢人头但反而被吊打的窝囊废，日本虽然实力超过意大利，但却只会帮倒忙，因为日本只会给德国到处拉仇恨。蒋纬国宁可希望德国获胜，那样，中国在即将爆发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里获得的各方面的利益反而会比原先历史上的那场更多、更划算。换个模式，历史其实会更利于中国。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松冈洋右似乎想起什么，他急切地望向希特勒，进行这场局势已经一边倒的辩论大赛的最后挣扎，“尊敬的元首，蒋介石共有两个儿子，这个蒋纬国只是他的小儿子，蒋纬国还有一个哥哥叫蒋经国，此时就在苏联！蒋介石把他的大儿子派到苏联，又把他的小儿子派到德国，这就证明了中国政府在一只脚踩两条船！在德国和苏联之间左右逢源！并且据我们所知，南京跟莫斯科也是有着很多暗中接触的！中国政府根本是口是心非！”

“不错！”蒋纬国态度干脆利索，“我哥哥确实在苏联，但是，我哥哥被我父亲送到苏联不是为了讨好苏联或向苏联表达忠诚，而是送过去当人质的！我哥哥此时在莫斯科郊区一个条件简陋的农场里当着苦工！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不但要干苦活，并且还有人专门监视他，同时还要忍受各种危险、屈辱、欺凌，如果苏联跟我国政府真有什么勾结，苏联政府会这样对待我国最高领袖的长子吗？我父亲是担心苏联政府会怀疑他会进攻苏联，所以不得不忍痛把我哥哥送到苏联当人质，从而向斯大林表明中国政府不反苏联的态度！

我父亲被迫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狼窝虎穴里，我哥哥在苏联吃尽苦头，甚至随时可能丧命，这恰恰说明了，我们中国人是多么地憎恨苏联！其实说白了，我们是因为要对付日本，所以才不得不对苏联低声下气，即便跟苏联进行什么合作，也只是互相利用罢了，但我们跟德国进行合作是真心诚意地把德国当成朋友的！我国领袖被迫忍痛把长子送到苏联当人质，请问，贵国天皇的皇太子在哪里？在德国吗？”

松冈洋右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被蒋纬国给轻而易举地粉碎了。

大岛浩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趾高气昂了，他声音不高地进行着苍白无力的反驳：“尊敬的元首，说了这么多，最根本的还是实力。中国军队的不堪一击早已经是公认！两万日本军队就在满洲打垮了三十万中国军队…”

“那是因为我们要忙着平定内乱！暂时腾不出手收拾你们而已！”蒋纬国的口气狂妄得近乎飞扬跋扈，“怎么？你们还真以为你们日本军队有多么厉害？要要真打起来，你们立刻就会跟意大利军队一样原形毕露！”他讥笑道，“一条疯狗，趁着一头老虎在生病时冷不丁地咬了老虎几口，这条疯狗居然就天真地认为自己比老虎厉害了！它其实忘了一件事，再怎么瘦弱的老虎，仍是老虎！再怎么强壮的疯狗，还是疯狗！”他的最后两句话几乎是气吞山河。

“你…”大岛浩两眼暴睁地看着蒋纬国，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脸上五官抖动得近乎抽搐。

蒋百里和程天放的眼眶都湿润了，因为蒋纬国的这番雄辩堪称荡气回肠，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那么，日本人已经一败涂地，蒋纬国则是大获全胜。

现场的德国众高层里，勃洛姆堡元帅、弗里奇上将、塞克特上将都用赞赏和惊奇的目光看着蒋纬国，戈林面露微笑，他看蒋纬国的目光里也有几分欣赏，雷德尔、戈培尔都是眼神惊奇无比，希姆莱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同样明显有些动容，里宾特洛甫则有些默然。希特勒微微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在沉吟一下后，他望向坐在旁边的塞克特上将：“塞克特将军，如果中国和日本爆发全面战争，并且在没有第三国干涉的情况下，你觉得战事会怎么发展？”

塞克特上将看了看蒋纬国，露出一个鼓舞的微笑，然后正色沉声地回答道：“毋庸置疑，中国现在有些疲弱，主要原因是国内军阀作乱、动荡不安而造成的，如果中日爆发全面战争，日本在一开始几个月内确实有很大可能获得一些战果，但时间一旦拖下去，局势就会彻底地不利于日本了。中国的潜力以及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士气、爱国心都是非常高的，只要再有正确的战略部署和战术安排，中国就不可能被日本速战速决地打败，中国独自粉碎日本全面进攻的可能性起码有七成。”他又补充道，“如果再有列强大国大力帮助中国，中国就不会输。”

希特勒微微地点头。

蒋纬国、蒋百里、程天放都感激不已地望向塞克特上将，这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这个关键时候说出的这番正面评价中国的话无疑会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并影响到希特勒的决策，使得希特勒更加倾向于中国了。

大岛浩三人愈发地心慌意乱，但更多的是惶恐无措。

“哦，对了。”蒋纬国笑眯眯地看着大岛浩，展开最后的追杀，“您在这场会谈一开始时曾说‘日本很快就能把中国的资源继续提供给德国，并且更多、更便宜’，我现在想问问你，你口中的‘很快’究竟是多久？”

“这…”大岛浩神色大变，他明显被蒋纬国逼到了一个死角里。

“说呀！”蒋纬国咄咄逼人，“街上的小混混在被人教训后，都会装腔作势地说‘我很快就会把你怎么样怎么样’，为什么说‘很快’而不是说一个具体时间呢？因为那只是小混混心里发虚、没有把握的吹牛罢了，莫非大岛先生和日本都是在对德国吹牛？如果是，请承认，如果不是，请说清楚阁下口中的‘很快’究竟是多久？”

大岛浩开始感到慌乱，他意识到自己掉进了蒋纬国的陷阱：应该说多久才合适呢？首先，他只是驻外武官，不是东京大本营的军方高层，“多久”根本不是他说了算；其次，这个“多久”说长了不行，哪怕只是三年五载，也等于自己打自己嘴巴，自己刚才还大肆地贬低中国、吹嘘日本，现在却又说“实力强大的日本”需要三年五载的时间才能征服“一触即溃的中国”，岂不是自相矛盾？而说短了也不行，如果说是一两个月，明显就过度吹牛了，牛皮吹得越大，破裂的时候就越丢脸，说出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日本肯定不可能在一两个月内就征服中国。

“反正大日本帝国皇军肯定会把太阳旗插在南京城的上空！”在憋了一分钟后，大岛浩色厉内荏且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那这个‘反正’又是多久？”蒋纬国满面微笑，他笑里藏刀，对大岛浩进行赶尽杀绝。

“只要帝国皇军兵临南京城下，”大岛浩恶狠狠地道，“在半个月之内就能攻陷南京城！”

蒋纬国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哦！”他望向希特勒，“元首阁下，您听到了吧？”

希特勒望向塞克特上将，用目光征询他的意见。

塞克特上将面露一丝忧虑：“我的元首，中国首都南京在地理位置上确实不太适合防御。首先，南京不是内陆城市，距海边很近，敌军一旦在江苏沿海地区登陆，很快就威胁到南京；其次，南京位于中国的长江中下游平原，江苏从沿海地带到南京，沿途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南京周围没有高山大川可以据险死守，虽然有长江，但作用不大。除非敌人是由北向南进攻，长江还能作为天险，但如果敌人是由东向西进攻，长江不但毫无防御作用，还会成为敌军的水路进攻通道，敌方军舰可以开入长江炮击南京，而中国海军非常弱小；第三，中国军队的精锐部队肯定会在从江苏沿海地带战败撤退到南京的这一路上损失巨大，士气会陷入低迷。”

蒋纬国暗暗地称赞，塞克特上将不愧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军事家，这份分析堪称入木三分。

希特勒问塞克特上将：“你认为中国军队在南京可以守多久？”

塞克特上将思索了一下，他很想给中国说好话，但也不能犯“欺君之罪”，因此他勉强给出了一个稍微夸大一点的答案：“应该有两个月吧！”历史上的南京保卫战只持续了十三天。

希特勒望向蒋纬国，微笑着问道：“蒋少尉，你认为呢？”他的笑意和问话都耐人寻味。

蒋纬国显得信心满满：“起码半年以上吧！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沦陷！”

希特勒笑起来，含义不言自明。

里宾特洛甫突然开口：“蒋少尉，你刚才说了这么多，都是证明日本不适合成为德国的盟友，可是，你还没有给出充足的理由向元首证明中国适合成为德国的盟友。”里宾特洛甫是德国高层里的亲日派，此时，他的亲日立场虽然也有所动摇，但仍然还是不怎么看好中国。

蒋纬国早有腹稿，他指了指大岛浩三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中德两国之间的机密了，日本人在这里干什么？偷听吗？”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让德国主人赶紧撵走这三个日本人。

“你…”大岛浩三人无不对蒋纬国恨之入骨。

希特勒看着大岛浩三人，语气平淡得有些冷淡地道：“大岛先生、松冈先生、白鸟先生，你们肯定疲惫了，请回去休息吧！另外，请你们放心，我已经说过，今天的这场三方会谈是非正式的，所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在实质上影响到德中、德日关系，德国的‘东方政策’在目前以及以后较长时间内都不会发生太大改变。”他的这番话明显只是公式化的官样文章。

被主人下了逐客令的大岛浩三人既心急如焚又手足无措，三人不得不忍住怒气向希特勒鞠躬行礼，然后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现场所有人再次一起望向蒋纬国，俨然，会场主角已经从主人希特勒变成了客人蒋纬国。

蒋纬国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而郑重：“论起中国对德国的重要意义和战略价值，不妨先以日本来进行横向对比。日本虽然暂时很强，但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国、一个强而小且有可能变弱的国家；中国虽然暂时是弱国，但仍然是一个大国，并且是一个能很快变成强国的大国。

首先，德国的自然资源比较贫乏，除了煤炭和矿物盐外，石油、钢铁、有色金属等其它战略物资都非常少，中国除了石油比较缺乏外，拥有非常丰富、非常齐全的自然资源，所以，德国有了中国，就等于有了一个巨大的资源宝库和后勤基地，当然，这一点已是众所皆知的，我就不多说了；

其次，在战略上的价值，这一点特别重要。中国虽然穷一点、弱一点，但还没有沦落到会拖德国后腿的地步，并且还会对德国起到两大无法替代的作用。第一，中国可以帮助德国平衡美国。美国肯定不愿看到日本吞并中国，日本在吞并中国后就会独霸东亚，继而威胁到美国，所以美国会帮助中国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而在这同时，德国跟中国又是朋友，那么，中国就可以在德美之间充当调停者，缓解德美矛盾，这岂不是意义非凡的一件大好事？而日本只会加剧和激化德美矛盾。

元首阁下，我把话说到底，我在此说句非常不好听的，假如德国和中国成为盟友，毋庸置疑，中国会竭尽全力地跟德国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假如真的发生最不幸的事，中国成为德国的敌国，那么，德国有一个昔日的好朋友在敌对阵营里，岂不是做什么都有很大的回旋余地？在最差的情况下，德国好歹能有一条后备道路，元首阁下，是不是？

第二，中国可以帮助德国牵制乃至消灭苏联。中国的人口有四点五亿之巨，组建起一支现代化的庞大和强大的军队并不难，跟日本作战恰恰也就是磨练中国军队的机会。如果德国帮助中国打垮了日本，中国在战争中浴火重生，那么，同样和苏联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中国又怎么不会出兵苏联远东地区帮助德国？中国军队即使无法横扫西伯利亚，但是将一百多万苏联远东边防军吸引在中苏边境不敢动弹还是做得到的吧？如此一来，德国进攻苏联岂不是事半功倍？

元首阁下，也许会有人说，中国不是苏联的对手。这话在眼下几年内确实不假，但苏联能东西两线同时开战吗？苏联能同时经受德中两国的前后夹击吗？中国军队杀进苏联境内攻打苏联，也许做不到，但中国军队在中国境内防御苏联，这是肯定做得到的。届时，苏联根本不敢进攻中国，又不得不防备中国，所以，苏联远东地区的一百多万大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斯科即将被德军攻陷却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这样，中国便能间接地给德国带来胜利。

与日本进行比较的话，中日差别就非常明显了。日本本来就没打算打苏联，即便真打了，日本也可以心不在焉、装模作样地敷衍糊弄德国，为什么呢？因为苏联没办法攻击日本本土，苏联的太平洋舰队非常弱小，日本则有世界第三的海军，苏联军队怎么踏上日本列岛？所以，日本有恃无恐，它跟苏联的交战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进可攻打苏联，退可跟苏联单方面媾和、出卖德国。我们中国大不一样！中苏两国有着上万公里的国土边界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中国军队可以杀进苏联境内，苏联军队也可以杀进中国境内，所以，仇恨和别无选择的死局将会迫使中国拼尽全力！”蒋纬国的声音愈发地抑扬顿挫，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慷慨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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