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整个安平侯府,只有一些通宵守夜或者清晨洒水打扫的仆人活动的时候,顾清正偏僻的小院,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先生请三公子前去一聚。”
来人长着一张大众脸,高高瘦廋的,不太像侯府惯用的下人那么虎背熊腰。
“我从未见过你,你是哪一房的下人?”
顾清正哈着清晨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眼皮在打架,眼睛喊着累,他只能靠自己的意志让眼睛变大一些,再大一些…啪,眼皮又合上了,眼睛重入温暖的黑暗之中。
“小人不是顾族的,小人出自陆族。”
“陆先生的族人?”顾清正眼睛又坚强不屈得抬起来一些。
“是的。请问三公子现在能动身了吗?”这人眼里露出一丝焦虑。
顾清正对着倚靠在房门口,眼睛也一直睁睁合合个不停的喜鹊说道:“这天太早了点,你哪里能适应?别撑着了,你先回去再睡会吧,我出去一趟。昨日吩咐你的事,莫要忘了。”
“是,三公子。”喜鹊迷迷糊糊的点头。
顾清正对陆族来人说道:“烦请带路。”
两人走到小院门口,外面一顶小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竟然不是小躺椅?”顾清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问道。
“这是北方传过来的小轿子,虽是给各贵勋家里的小姐坐的较多,但陆先生说了,事权从急,这一次咱们保密第一,所以请三公子担待一些。”
“你们都把轿子递到了我的跟前,我还能说什么?”
顾清正的声音,略提升了一些,在陆族来人耳朵里,显得有些尖锐,正在这人心里担心顾清正不会合作的时候,
又听顾清正说:“既然陆先生等着了,我们就走吧,可等我到了地方,陆先生非要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可不会答应。”
说着,顾清正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这人,才抬脚走进了轿子中。
见顾清正没有不合作,这人心中才舒了一口气,然后快步上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轿子的右侧,沉声下令道:“出发!”
顾清正心中一跳,虽然他没有接受过侯府正统学习,但他也知道,这个时代,治国以左为尊,但每逢兵祸又是以右为主。
所以他即便没有见识过皇宫百官上朝的盛况,但文官依左,武官居右这一点,想必是不差的。
这人居然是主动站在右边?
“我素来佩服陆先生的博闻广记,侯爷对陆先生也极为倚重,这一次难得被侯爷看重,让我能和陆先生一起做事,向陆先生学习,本公子心中很是开心。就是不知道,陆先生平时有什么忌讳的吗?你提前跟我说一些,我可以避讳些,这样也能让彼此相处得更愉快一点。”
顾清正主动攀谈,这人吓了一跳。
期期艾艾半天讲不出话来。
见这幅情景,顾清正也没有说其他,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听声音中的惆怅,让人觉得这声叹息的主人肯定非常的失望。
这口叹息声似乎就叹在这人的心上,让他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
一阵沉默以后,顾清正都以为自己以退为进的法子不管用的时候,这人说话了。
“陆先生倒没有其他的忌讳,只是他这个人,别看对别人未语人先笑,看上去好好先生的样子,实际上他反而是那个最喜欢被人夸奖的人。如果有谁对他说坏话,或者哪怕是有一点不恭敬,他都能够记仇个十几年。”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走路。
从轿子里的小方窗之中,顾清正看不清他的脸。
顾清正见好不容易问出来点信息,还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索性胡乱又应付了几句,就闭上眼睛,养神起来。
他这个年纪,身体长得快,也最是贪睡,何况这些年已经养好了生物钟,前几天前后为了姨娘和喜鹊的事情,坏了一次生物钟的规律,让他狠狠难受了好几天。
身体才痛快了,陆先生的人就来搞不痛快。
这位陆族中人说的话,顾清正还是认可的。
这个陆先生就是小心眼,分明是为了报复自己昨日不给他留面子,否则会有什么样的大事,非要这个时辰派人叫他过去?
顾清正被人打扰了睡觉,而有人却是一夜未眠。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一个比较壮硕的半大小男孩顶着一双熊猫眼,指着顾清正的那顶轿子和周围扛着轿子的人,问左右道。
有个下人眼尖,抬头瞧了一眼,低头回答:“小人未曾见过他们,大公子。”
“这是轿子,可我们家也没有小姐,只有我们三兄弟,哪里会有人做轿子的?而且世子二弟不是还病着吗?他也总不会…”
大公子顾清平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
“我们不逛了!走,回去,去找姨娘!我要问问姨娘,世子二弟是不是被他那个和侯爷闹翻的母亲给接回了安阳侯府!”
顾清平撒开脚丫就往自己的院落跑,越跑越激动。
大夫人离府好些天,老夫人不管事,侯爷专心朝政和顾族中事,内宅的事情都暂时移交给了大公子的姨娘周姨娘代为管理。
身为周姨娘的儿子,顾清平当然知道大夫人这一次是彻底恼了,据说连侯爷身边的陆先生,亲自带着礼品和人拜访,都没能进安阳府的大门,让陆先生颜面大失,让侯爷也非常生气。
眼见着大夫人连自己正在病榻上缠绵的亲生儿子都不管了,顾清平的心里就涌动出了些许希望。
可是这时日等了又等也没见顾侯爷休妻,更没见自己母亲的宠爱比之前能多一分半毫的。
但现在,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那顶轿子太小了,安平侯府没有几个人坐的下去。
顾侯爷又不是贪花好色的人,身边的正经姨娘,除了周姨娘就只剩下几乎透明的陈姨娘。
没有女子坐轿子,那男子也都坐不下去。
这么一想,能坐在上面的也就只有自己三兄弟了。
老三顾清正是个比陈姨娘的存在感还低的,可以略过不考虑。
自己活生生站在一边…
那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了!
这顶轿子里面坐的就是自己的世子二弟!
正是因为世子二弟还病着不能见风,才不用小躺椅,而用这顶小轿子!
那世子二弟顾清哲,又怎么会在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坐上轿子?看方向,还是朝着府外去的!
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大夫人!
“就算顾侯爷对大夫人还有世子二弟,仍存有有感情。但如果大夫人真的把世子二弟接回了安阳侯府…那我和姨娘的机会可不就是来了吗!”
顾清平越想越激动,脚下就越急切。
“大公子,您慢点跑!”
下人们陪着顾清平一夜没睡,早就累的不行,又没有顾清平陡然提升的热情和动力,只能一边追,一边叫。
“大公子,小心!”一个下人吓得一哆嗦,叫道。
原来顾清平一个没注意脚下,竟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
后面追着的下人被这一遭吓到了,纷纷加速,三三两两喘着粗气地跑到了顾清平身边,亲手把他的把他扶了起来。
一见顾清平的额头蹭破了皮,流了血。
几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难看的脸色,和眼里的担忧。
“周姨娘正管着家,成了大伙的顶头上司,现在大公子这个宝贝疙瘩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这下子周姨娘定要不依了!惨也!”
下人心中都在叫苦,脸上全是担忧。
“大公子,我们带你先去找大夫吧!您都出血了!”
听了下人的话,顾清平摸了一下额头,一看,有血,但不多。
“这点小伤没事!我平时学骑马射箭的时候哪一次受伤不比这一次严重?还是去找姨娘要紧!快走,我现在跑不动了,你们背着我去!”
顾清正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因为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坐的这一顶轿子,就脑补了出来这么多内容,甚至还发生了血案。
他已经被一摇一晃的轿子,安抚得打起了瞌睡。
这轿子摇晃的频率像极了前几年自己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陈姨娘一手摇着婴儿床,一边逗自己入睡的场景。
安稳的生活,相似的场景,挥之不去的瞌睡虫,全都化作了顾清正难以抵抗的诱惑,带他进入了香甜的睡梦当中。
中间有过一次被吵醒,是他坐的轿子已经到了安平侯府的后门,陆族来人请他下轿子,上马车。
而这辆马车也是密不透风的。
顾清正二话没说,爬上了马车,在车厢内,再次睡了回去。
一直到马车从匀速前进到骤然停住,陆族人一句“我们到了”,才让顾清正再次揉起了眼睛,打起精神来。
顾清正挑开马车的帘子,跨步走了出去,就看见一个人已经站在门口,对自己翘首以盼了。
“呵。”
顾清正轻笑一声,也不用陆族的人来扶,就跳下来马车,向那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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