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交浅言深,纵然自己是对方的亲生儿子,但是作为一个自从他出生,只因为宗族礼法才勉强一年见他一次的的父亲,顾清正不觉得顾侯爷会对自己产生如何深厚的感情,以至于要对着自己直舒胸臆。
“侯爷,我想我是知道你的意思了。”顾清正笑了笑,说道,“您是既想让变法大业成功,又不愿肩负变法责任,最后还想要一些人,比如当今,记得你的付出和功劳,是吗?”
顾侯爷前一秒还在有些文青的感伤,下一刻脸都绿了。
“本侯…本侯哪里…”
见顾侯爷有些难以启齿,顾清正大气的帮他说话了:“侯爷在我的面前,不需要伪装自己。我的身家性命、未来前途,乃至于所重视的人,都系于侯爷一身。你我之间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我若是侯爷,也会和侯爷做同样的选择。”
“果真?”顾侯爷双眼一亮。
顾清正点头:“自然。”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需要一些人手,还有一个特殊身份的棋子,侯爷若能帮我准备好他们,我就能帮侯爷解决心事,还侯爷一个既痛快,又不会伤到自身的回击。”
“这没有问题,我让陆先生配合你。”顾侯爷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对顾清正而言,派谁来,都一样。
他无所谓的点点头,然后打起精神,一脸笑意的说道:“既然您的需求,我已经接收到了,我的方案,也在心中有了一个初步计划,那么,我们是不是该来谈谈报酬的事情?”
…
等到需要具体解决问题的时候,不知道顾侯爷出于何种目的,安排陆先生和顾清正在他的书房交流,而他自己避开了。
“三公子,这段时间,久仰大名!”陆先生未语先笑,第一个字说出口,就令人感到如遇春风,平平淡淡一句话,字正腔圆,音与音之间的分寸把握得极好。
显然陆先生这一上来,就是他招牌式的奉承。偷听感受到的,和当面接受他的奉承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顾清正不怎么吃这一套,他更在意真金白银的报酬。与此相对的,就是最短时间、最快效率、最佳结果,完美的解决这次工作任务。这能增加他在工作能力上的信誉度,以及最大化时薪的价值。
“陆先生能否帮我找到一个既能接触当今圣上,又没有什么权势,不怎么起眼,却能受到圣上信任,并且能相对自由出入皇宫内外的?”顾清正一句寒暄都没有,直入主题问道。
陆先生愣了一下,笑着问道:“三公子找这样的人,所为何事?”
“原来侯爷没有告知你,我们要处理什么问题吗?”
“侯爷自然告知属下了。只是,三公子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人,对我们要进行之事,有什么帮助?”
顾清正瞥了他一眼:“陆先生?”
“三公子。”陆先生含笑点头。
“我受侯爷所托,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的,而非是为了解答你的疑惑。要么,就委屈您继续当好我的下手,协助我处理此事,要么,您就向侯爷请命,主动揽下此事…否则,请不要继续浪费我的时间。”
陆先生:“…”
顾清正的直白和毫不客气,让陆先生从一进门到之前,脸上从未掉下去的笑容慢慢僵硬住了,然后一点点龟裂,最后破碎。
“咳,”,陆先生反应过来以后故作咳嗽了一声,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说道,“陆某知道了,多谢三公子教诲。”
然后陆先生想了一下,回答说:“三公子的要求有些苛刻,在下脑子里并没有这类人的存在。”
“那就去查。”
“查不到的。”
陆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傲气:“在越国国都之内,但凡和达官显贵有关的人际关系,只要有我陆某不知道的情报,只有一个可能,那本就是假的。”
“没有?”顾清正若有所思。
正当他准备切换第二计划的时候,就听到陆先生说:“不过,近似特征的人,陆某倒是知道一个。”
“说说看此人背景和情况。”顾清正洗耳恭听。
“南郊有座阳敖山,那里有个虞人,姓岑,不知其名,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是岑虞人,他有一手烤肉绝技,不知怎么就受到当今的喜爱,这十几年来,每一次当今去阳敖山狩猎,必要吃他亲手做的烤肉,甚至还会拉着他一起喝酒聊天。此人虽不能进皇宫,但能出入阳敖山。”
“虞人是什么意思?”顾清正没有听过这个“官职”,好奇问道。
“自古山中有大凶,一个人如果贸贸然进到一座不熟悉的山中,就会有灾祸。所以天下群山,每一座,都有世代居住其中,熟悉此山中环境的人。他们为不熟悉此山的人引路,让外人不至招致灾祸。而这些世代熟悉山中环境的人,就被称之为虞人。”陆先生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就是山里面的向导了。
顾清正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陆先生却露出几丝饶有兴致的神色,似乎这个看上去生而知之的顾清正,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这一点,让他感到颇为有趣。
“当今多久会去阳敖山狩猎一次?”顾清正没有理会陆先生的表情管理做得不到位,只对情报感兴趣,问道。
“阳敖山就在南郊,离国都不远,所以,虽然当今春冬两季都不去,但夏季去的仍频繁一些,就算国事再忙,旬月会去两三次。刚巧,按照规律,大约五日之后,当今会再临阳敖山狩猎。”
“那这个岑虞人呢?他既然是世代住在山上的,下山应该不勤快吧?”
“恰恰相反,因为岑虞人一年之内多次接驾,每一次接驾,都赏赐颇丰,而他也是个惯会享受的…”
陆先生没有说得太直白,但顾清正已经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了。
顾清正点点头,没有再谈岑虞人:“对了,这一次,抢了变法功劳的是哪一家?”
陆先生有些兴奋的舔了舔自己略显干燥的嘴唇,想起自己代表顾侯爷亲自叩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的事,不免带有些恶意的说了四个字:“安阳侯府。”
顾清正再怎么孤陋寡闻,身为安平侯府的三公子,也该知道,安平侯府的当家女主人——大夫人顾钱氏,就是安阳侯府的大小姐!
安平侯府、安阳侯府,两家可是姻亲!
“怪不得便宜老爹会对别人将一切贸贸然的和盘托出,想要找人背锅、抗雷、冲在前头,最后把自己给坑了。原来对方是安阳侯府,是大夫人的娘家,是便宜老爹的妻族!怪不得!怪不得以便宜老爹的谨慎性子也会付出如此信任,最后被骗的一无所有,更怪不得便宜老爹气晕了,要我这个五岁的点子创意者出手,全权委托此次行动,也要出一口恶气!”
这下子,顾清正算是全明白了!
其实这段时间,侯府里的大夫人留在娘家不回来的事情,私下里在安平侯府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但知道这个消息的不是像三管家这样的侯府高级食物链的存在,就是和普通奴婢有一定距离的管事。最不济的,也是有些关系的奴婢。
事关侯府颜面,但凡知道消息的,都不敢乱传。
所以这事情,没有进入过顾清正的耳朵。他更不知道两家侯府之间,已经出现龌龊了。
不过,现在他都知道了。
“既然是安阳侯府,那就好办了。”顾清正一脸轻松的说道,“咱们和安阳侯府既然是姻亲,下人的关系原也还算不错的,尤其是作为大夫人的陪嫁到了我们安平侯府的那些个人。”
“这方面,我知道的不是很多。”陆先生坦言道。
他原先就已经说过,他的情报关注于达官显贵的人际关系。
那普通的侯府下人,又没有和那些大人物直接产生羁绊的,他会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顾清正对此表示理解。
“没事,既然不清楚,就去查清楚!我要一两个能和安阳侯府下人谈心事的!”说着,顾清正眼里闪过一丝冷漠的光芒,“而且,是愿意随时为我们安平侯府赴死的人!”
“陆某这就去办,我的三公子。”陆先生轻笑一声,躬身而退。
也没有再等顾清正询问其他问题,或者吩咐其它命令。
顾清正也不以为意。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时不我待,最佳的时机就在五天之后!错过这一次,指不定还有再等下去。
再拖下去,拖到安阳侯钱大壮已经和绝大多数贵勋连成一线的时候,安平侯府的这一口恶气,就要自己吞下去了。
…
陆先生离开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和安阳侯府有关系的下人,而是七弯八拐,来到了另一间房。
那里有等候已久的顾侯爷。
“我这个老三怎么样?”顾侯爷吹着茶杯上的热气,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信、狂妄、冷漠、功利、重情也狠心。”陆先生一改在顾清正面前的肆意,正色回答道,“是个好苗子,但是缺少一些侯府内不知道的常识。”
顾侯爷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还少说了一个野心勃勃。”
“不过,他还是太嫩了,棱角太分明,爱恨太浓烈,就算故意隐藏自己,也不免透露出来了些许,这样很不好。有些地方需要中和一下。”
“他仍需要足够历练。这一次,就劳烦先生听老三的指挥,除非他捅出天大的篓子,否则随他施为。”
顾侯爷整个人在阴影处,幽幽一叹:“我倒要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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