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现实

顾侯爷从安阳侯府回来没多久，三管家就向他汇报了昨天晚上大夫人连夜回娘家的事情。

顾侯爷一脸铁青：“这事昨晚为什么不汇报给本侯？”

三管家四平八稳回答：“因为您昨晚吩咐过，天塌了地陷了，就算世子死了，也不能打扰侯爷您安寝。”

顾侯爷语塞，因为这话确实是他说过的。

他挥了挥手，略过此事，吩咐道：“你亲自去安阳侯府，把大夫人给接回来。”

“是。”三管家领命而去。

顾侯爷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安阳侯府见到自己的大夫人，大夫人又为什么这么生气。

连他自己离开安阳侯府之前，心里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忘记了的事情，现在也想起来了。——他是把自己的大夫人忘在了安阳侯府里。

“都怪我晕了头，一心和岳父谈变法，竟然都把夫人给忘了！现在也只能等三管家把夫人给接回来之后，再向夫人解释了。”顾侯爷心里一边抱歉着，一边准备变法拉人下水的细节。

可是，他才把手下第一谋士陆先生给请了过来，那边三管家灰溜溜的从安阳侯府回来了。

“大夫人呢？”顾侯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管家苦瓜脸：“小人还没进安阳侯府，就被赶出来了！小人求爷爷告奶奶，他们也只回了一句话。”

“什么话？”

“说…说他们大小姐哪里也不去！”

顾侯爷皱眉：“什么？他们真的那么说？”

两府现在合作干一件大事，顾侯爷还以为安阳侯这个岳父，应该也会给自己这个面子的。

谁知道，安阳侯府的这个面子，说不给就不给。

这时候陆先生毛遂自荐：“侯爷，他们可能觉得三管家过去请，诚意不够，不如我和三管家再去一次，如何？”

“那好，麻烦先生了。”陆先生愿意帮忙，顾侯爷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其他好的办法，总不能自己堂堂二品侯爷，去同等品阶的侯府，把自己的夫人接回来的吧？那自己在整个越国贵勋阶层，还有什么颜面？

他顾康升，代表的不只是顾钱氏的丈夫一个角色，还代表了整个安平侯府，乃至于顾氏一族的脸面！

“先生此去，再帮本侯问问本侯那个岳丈，此次两府合作，势在必行，安阳侯府是否确定要因此事，与我安平侯府伤了和气！”

“是。侯爷。陆某定不辱使命。”陆先生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安阳侯府请大夫人回来。

顾侯爷觉得这一次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谁知道他又看见陆先生一脸晦气的回来了。

“侯爷，陆某这一次也没有踏进他安阳侯府的大门！”陆先生冷笑一声，禀报道。

“陆先生的身份，也被拒之门外？安阳侯府想干嘛！”顾侯爷是真的生气了，连岳丈都不称呼了，“安阳侯人呢？”

“小人问了，听说安阳侯被安阳侯夫人打成重伤，躺在病床上，动也动不了一下。”三管家回答说。

“什么？安阳侯…不，岳父大人竟然又被岳母大人打成重伤？！”

顾侯爷被安阳侯夫人的彪悍吓了一跳，感慨道：“我和大夫人没有成亲之前，经常听说岳母对岳父家暴，但是近几年已经变少了，没有想到…为了我们的大业，岳父又要遭受这一切…”

陆先生冷冷道：“安阳侯夫人钱吴氏是吴族的嫡女，上战场打仗比男人还凶！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安阳侯就好这一口，当初就是在战场上，对钱吴氏一锤砸了三个人脑浆迸裂而一见钟情，从此赶着人家身后，被揍了不知道多少次，足足坚持了五年，坚持到钱吴氏人老珠黄了，才把人家娶进门！为了这个夫人，就算钱氏一族断祀也甘之如饴！侯爷你以为是家暴折磨，人家指不定是闺房情趣呢！”

顾侯爷听到自己不知道的长辈八卦，心里大呼过瘾。

可是看见陆先生这一副恼怒的样子，对八卦的好奇心也淡了。

“陆先生还为被安阳侯府拒之门外而动怒？这事情是本侯思虑不周，竟不记得我那个岳母是越国鼎鼎大名的母老虎，我在这里向陆先生致歉！”

说着，顾侯爷对着陆先生深深一躬。

“侯爷是我的效忠主君，我是侯爷的门客，哪里敢受如此大礼？”陆先生赶忙也对着顾侯爷行礼，“只是，食君之禄，侯爷吩咐下来的事情，陆某却没有完成，实在是惭愧。”

“这事情本就是本侯的思虑不周，怎么能怪先生呢？既然现在岳父重伤，安阳侯府里主事的就成了岳母大人。岳母大人不愿让夫人回安平侯府，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倒不如再等几天，等岳父大人身体恢复，再请他从中斡旋。”

说着，顾侯爷就挥退了三管家。

和陆先生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忧国忧民，一个敬佩万分的日常式畅聊了。

再过了几天，顾侯爷再请人去安阳侯府，仍连大门都进不去。

又过了几天，顾侯爷实在没办法，只能让日夜守在世子顾清哲身边的娟儿去安阳侯府打探情况。

娟儿自幼服侍大夫人，全家都是安阳侯府的奴仆下人，她回安阳侯府，就是回自己家，所以她没有被拒之门外，并且为顾侯爷带来一个消息。

“什么？你说岳父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并且他这些天都不停地去各大侯府拜访串门？”

“是的，侯爷。”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顾侯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本侯知道了，你就先退下吧。”

这一次顾侯爷连大夫人有没有见娟儿，又愿不愿意回来都没有再关心，就让娟儿回去照顾世子了。

“欺人太甚！”顾侯爷气急。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怒气散的差不多了，才问左右：“大管家人呢？”

“大管家去祭田巡视了，还没回来。”下人回答。

“那就让三管家，去把老三给我叫过来！”

“是。”

顾清正刚见到顾侯爷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问：“变法被人窃取，现在有什么办法没有？！”

“变法还能被人窃取？侯爷是想与别人合作，先统一贵勋口径，再上报朝廷，建议变法。但被合作的对象撇开一边了吧？”顾清正略一思索，就摸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侯爷黑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顾清正心知被自己说中，不再继续给顾侯爷伤口上撒盐。

他说道：“这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看侯爷为何要变法？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壮大越国，增加安平侯府底蕴。那无论是侯爷参与、主持了变法，还是别人推动了变法，只要变法本身能顺利进行，目的也就能达到了。但如果侯爷不单单想要如此，更想要推动变法，成就一番功业，甚至青史留名的话…”

“本侯自然是更加在意我们越国的强大，和安平侯府的安宁。可本侯的一腔热血，被人利用完了之后就扔在了一旁，你说本侯如何才能咽得下这口气？！”顾侯爷愤愤不平说道。

“那我倒是想问一下侯爷，您是想要主持推动变法，还仅仅是想要报复？”顾清正又问道。

“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本侯主持推动的变法，岂不就能打击那个无耻之徒了？”

“您说的没错，这是一箭双雕的，但也是最费时费力的方法。但如果两个结果另有侧重的话，那我们对症下药，岂不是更轻松一些。”

面对顾清正冷淡平静的诉说询问，顾侯爷一个恍惚后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己为什么在今天气极之后，鬼使神差的叫人把顾清正给找了过来？

其实平心而论，顾侯爷认为顾清正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对信息的把握总结能力，已经是了不起了。

可现在他面对的问题更多的是人际关系上的复杂。

区区五岁的三儿子能这么妖孽吗？

就算找陆先生，也该比顾清正有用！

可当他面临了自己岳父、岳母和明媒正娶的妻子三重背叛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帮自己出谋划策，出了变法这个主意的顾清正。

等顾侯爷冷静下来，恢复理智以后，竟然听到顾清正似乎真的有办法为自己出一口气，而且还不止一个办法的时候，他开始慎重了。

“本侯只想出一口气，并且让变法顺利的进行下去！”

顾侯爷最终没有说出青史留名的愿景。

“其实前些天，在你先将这个变法的想法告诉我之后，我为此一夜未睡，彻夜在考虑着其中的细节和各方面的关系。我知道，如果这个变法被我一手推动并且成功了，我从此之后会成为全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就算有一天，越国灭亡了，其他国家也都会争相请我前去，高官厚禄，享之不尽…”

“但是老三你知道吗？当天亮了，清晨的阳光刺进了我眼睛里的时候，我手里拿着翻来覆去看了一晚上早已写好的奏折，我害怕了。我怕变法失败，我怕安平侯府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所以尽管我胸腔涌动着热血，我还是去找了别人，并且希望这个人能够牵头，以更加平和的方式，完成变法！”

顾侯爷说着。

顾清正则看着这个便宜老爹在自己眼里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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