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对话

“三公子，侯爷要见你，请跟我来。”三管家一出来，就单刀直入。

顾清正从闭目养神中回过神来，即使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心绪，但听到了自己便宜老爹要见自己的消息，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劳请三管家带路了。”顾清正的声音透出一股愉悦。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主院的小径之上。

三管家掌灯，顾清正跟着走。

这是顾清正生平第六次踏足这里。

他敏锐的发现，三管家走的方向不是去大夫人那边的，反而像是去侯爷那边的…

主院很大，一个抵得过顾清正和陈姨娘那个院子的好几倍大。

外面看上去是一个整体，实则一分为二。

男主人一半，女主人一半。

寓意是家宅安泰，阴阳谐和。

“看来大夫人挺生气的，闹过一场了？”顾清正倏地问道。

三管家被唬了一跳，低下头，用见了鬼的眼神盯着顾清正，只差在脸上刻出这几个字：“三公子是从何得知的？”

见他拿着灯笼的手都颤抖了一下，顾清正无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发髻，提醒道：“三管家的头上，插着一件东西。”

三管家立刻摸索起来，果然被他摸到了不该有的东西，取下来一看，他脸都绿了。

“看来你和侯爷都受了不少的责难。”顾清正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三公子可别说了，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三管家愁眉苦脸的讨饶，手里拿着的大夫人的簪子，也感觉烫手的很。

顾清正问了两个问题，已经是环环相扣，层层递进了。看上去还要问第三个、第四个…那他三管家就算是心脏再强大也顶不住的。

莫非他还能解释为什么大夫人的簪子插在自己头上吗？

如果不能解释，那他就不能抵赖侯爷没有被大夫人刁难。

否则，什么女人才会对一个管家发飙，不是命人杖责或者赶出去，而是把这么私密的女人家的首饰给扔出去？

那究竟是和大夫人有私情的罪名重，还是透露侯爷和大夫人的闺房冲突的罪责大？三管家哪个都不想选。

“三管家，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顾清正眼里闪过一丝正色，“他…究竟信不信？”

三管家没有回答，反而说道：“三公子，我们该走了，侯爷在等着我们。”

这下子，顾清正没有再问，跟上了三管家的步伐。

等到了顾侯爷的书房外面，三管家进去禀报，没一会儿，三管家就请顾清正一个人进去。

三管家望着顾清正的小小身影，心里有些感慨：“没想到侯府里最不起眼的三公子，却是侯爷的儿子当中，最不简单的。才五岁的小孩，竟然…”

“三爷爷！”

一个大汉突然凑近三管家，叫了一声，吓得三管家狠狠拍了对方的额头：“叫什么叫？！这里是哪里，你不知道吗？惊动了侯爷，你有几条狗命赔！”

“哦…”大汉有些委屈的扰扰头，“我是想问一下，三公子那个小丫鬟该怎么处置？”

三管家睨了对方一眼：“什么怎么处置？不是让你问话吗？你要什么处置？”

“可是那个小丫头一问三不知，那些带血的刑具也摆上了！厨房的那些家伙就在她身边审讯，惨叫声也不可能听不见，可她就什么都不说…”大汉有些期期艾艾的说，“所以我想问问，咱们要不要干脆也给她松松筋骨算了？”

“松筋骨？”

“对！”

“啪”的一声，三管家又给大汉来了一记狠的：“你怎么不给自己的脑袋松松筋骨？蠢货，她不想说，就不用说，你管她干嘛？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等等，回来！以后都不准再叫我三爷爷！也给下面的小的们都通知到了！三管家就三管家，我可没有那么多孙子、孙女的！…还愣着干嘛？滚！”

看着大汉一脸怀疑人生的被自己赶走，三管家心疼的脸皮都开始发颤。

自己赶走的，除了一帮孙子孙女，还有他们孝敬的孝心啊！

…

另一边，顾清正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便宜老爹，整个侯府高高在上的主宰，连自己也是一年只能见一次的存在。

只可惜，大概是自己这个庶子太微不足道了，顾侯爷压根没有抬眼看一看，甚至连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让顾清正看不真切。

顾清正跪在地上：“儿子顾清正，见过侯爷！”

顾侯爷仍没有抬头，但说出的话，落入顾清正的耳朵里，却无限冷冽：“以子弑父，你倒是出息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说说吧，你和你的姨娘，都在我们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姨娘是冤枉的，还望侯爷明鉴！”顾清正第一件事就是喊冤，这盆脏水无论如何也不能浇到他和他姨娘的头上！

“既然你姨娘是被冤枉的，那做这事情的就是你了？”

“也不是儿子。”

“不是你姨娘，也不是你，你别告诉我，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什么幕后黑手的存在？”顾侯爷轻蔑一笑，“单从你知道你姨娘干的好事，就知道你姨娘不冤枉。单从你和三管家说得话，就知道你也不冤枉！”

“明人不说暗话，没做好坦白一切的准备，你来见我是为了让侯府执法队刀下再多添一条人命吗？顾清正，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你不一定有第二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顾清正没有想到，自己便宜老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自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顾侯爷的威胁，他听懂了。

顾侯爷想要听到的话，他心中也明白。

但可惜，顾侯爷大概没听过一句话：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就算他是堂堂二品的安平侯，也免不了俗。

“侯爷，每一个人做什么样的事情，总有他的动机。姨娘和我，就没有伤害世子二哥和大夫人的动机！”

顾清正冷静得趴在地上，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的同时，尽量让才区区五岁年纪的身躯，说出足够重的声响。

“世子二哥出事了，还有大哥在，能落的我们母子二人什么好处？大夫人死了，也有周姨娘，我姨娘根本不受宠，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还请侯爷明察！”

听着顾清正继续喊冤的话，顾侯爷终于抬头。

他将目光投向那个自己已经几乎无视了五年的儿子：“那你告诉本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姨娘是被冤枉的？”

顾清正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在侯府里的五岁小透明。

姨娘被拿下，三管家带人抄了自己和姨娘的房子，也不过是一晚上的事情。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当然没有证据能证明陈姨娘是被冤枉的。

顾侯爷看着沉默不语的顾清正，冷漠得犹如九天之上的幽灵：“你没有证据证明你姨娘的清白，但是三管家却带着人，在你们那里找到证明你姨娘行凶的证据！”

“证据这一块，有了。而你所说的动机，原先我也以为是没有的，但是现在我发现…也有了。”

“你姨娘冒险动手的原因…就是为了你！”

“因为只有哲儿死了，你才能出头！”

“顾清正，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你是本侯儿子中最年幼的一个，却又是最有天资的一个！所以你能让三管家把你带到本侯的面前，让本侯纡尊降贵，听你的狡辩！你姨娘，就是看到了你的出色，她不想你继续埋没下去，所以铤而走险！”

“是不是这样的？说！”顾侯爷猛地一拍桌子，喝声问道。

“绝非如此！”顾清正断然否认。

“证据确凿，动机满足，由不得你不承认！顾清正，你太让本侯失望了！下辈子，别做本侯的儿子，本侯不喜欢有不忠不孝不悌的儿子！”

说着，顾侯爷站起了身子，作势要往外走。

“侯爷还记得我和三管家说得话吗？”顾清正仍趴在地上，高声问道。

顾侯爷脚步一缓：“这不是你为了见到本侯，故意编造的吗？”

“目的自然是为了见到侯爷，但这话，可不是编造的，而是侯爷您自己亲口说的！”

“本侯？本侯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您今天下午，和陆先生说的话，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陆先生？！”顾侯爷的脸上，终于露出意外的神色。

顾清正又磕了一个头：“我虽然没有办法证明姨娘的清白，但是您也不觉得姨娘的证据能够证明她真的是凶手！否则，您也不会让三管家找证据，更不会见我！”

“您的心中有疑惑，我则没有办法证明清白。既然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不错杀好人，我想向侯爷…买命！”

顾侯爷走到顾清正面前，居高临下：“买命？你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哪一项不是本侯的？你拿什么买命？！”

顾清正抬起头，眼神从顾侯爷的鞋靴，一路向上，最后甚至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尽管他的身高不够，但气势半点不缺。

他指着自己的脑子，一字一顿，道：“用我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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