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夜路，记得点支烟

老人有些疑惑，买书不看，那买回去干嘛，不是浪费钱吗？但老人却露出一个“我懂”的神情。

“不看最好，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是自己吓自己，”老人颇有些得色地说，“这就是老头子我一直信奉的理论，多看些美好的，就只能想象出美好，即使看到了不好的，也往往是后知后觉，顶多有些后怕而已，然后再多补一补好的东西，就一切都过去啦。”

年轻人被这番饶舌的话给饶了进去，想了一想，觉得颇有些道理。他没想到仅仅是买一包烟，借了个火，就演变出了一场神秘的灵异谈话，还碰到个这么个热心肠的“哲学家”。

只是，当老人带着微笑指了一指身旁那一沓时尚杂志时，刚刚为老人树立起的“伟光正”形象就瞬间崩塌了。

“这就是我的美好！”

“老人家，那你是看到过什么吗？”年轻人问道。

老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进去，就像抽水马桶的漩涡一样迅速。老人不抽烟，牙齿很白很干净，但年轻人还是递过去一根询问了一声。

“不抽，不抽，多少年都没抽过了。小伙子，你点上一根吧，老头子我就和你说道说道。”

“老人家，我也就是抽着玩，哪能连火烧，您先前不还劝我少抽来着？”

“这回可不一样，你虽年轻，火气大，但点着烟多少能再壮壮火气，这样也能少碰到点不干净的东西。”

年轻人腹诽，抽烟还能有这作用？那您老似乎都见过一些东西，为什么还把烟戒了呢？

年轻人点着一支烟，那老人神秘兮兮地接着说，“说出来你们这些小年轻可能不信，但我老头子可以拿人格担保，绝不是胡言乱语，还是给我来上一支吧。”

点上烟，老人眼中似乎闪动着追忆的光，“小伙子，你见过血红色的猫么？不是那种红色毛发的，而是那种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是用血浸成的猫，”老人伸出胳膊从左到右比划了一下，“从我这店门前一闪而过，老头子我确定不是眼花，因为，那只血猫又退了回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离奇的是，我分明看到一滩滩血迹滴落在地上，可眨眼的工夫，不知怎的就消失了，就像.....就像融到了地下一样......还有，你见过眼冒绿光的狗么......也像那只血猫一样瞪了我一眼，就跑了......还有，还有白毛赤眼的狐狸...... 瞪了我一眼，就跑了......”

“老板，两瓶水。”

便利店外的冰箱门打开，一股夹杂着劣质脂粉香气的凉风扑面而来，像是甜气和厨房油烟混合的味道。

说话的是一名头发染成酒红色的年轻女子，耳朵上带着两只鸡蛋大的圆型耳环，左手肘部挎着一只米黄色的包包，和上身嫩黄色长袖T恤以及天蓝色长裙极为相配。

另一名女子头发被染成干草一样的黄色，微微爆炸的发型像极了鸟窝，粉红色T恤上印着一对大大的白色心形，中间点缀着许许多多金光闪闪的亮粉。

两人年纪相仿，脸上都是涂满了厚厚的脂粉。但酒红色头发的女子稍显成熟一点，所用的口红色大胆泼辣，一颦一动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深红玫瑰，充满了肉的诱惑的烈焰红唇。黄发女孩的唇色则淡了许多，配合她破了洞的牛仔裤，以及一双略小、微有些失神的眼睛，在厚重的脂粉掩盖下，依然能感受到像青涩苹果一样的稚嫩之色。

她们的右手各抓着一部土豪金色的安果手机，仿佛鸟爪抓住了树干，又像是长在了手心似的一刻不得分离。左手则是各拿着一瓶矿泉水，红发女孩选择的是贴有红色标签的甜甜山泉，黄发女孩拿的是贴有绿色标签的颐宝。

“两块，都是两块。”

“美姐，我来付吧。”

“就两瓶水，哪能让你付。”

“每次买水都是你付，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丽，我们俩是好姐妹，况且你刚从老家出来不久，你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处都需要钱，照顾你是应该的......”

因为是扫码支付，柜台边的年轻人侧身让道，那名被称为“美姐”的红发女子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相貌。

那年轻人约175CM身高，脸型瘦长，颧骨微高，鼻梁挺拔，整张脸给人的感觉似乎有几分冷峻的禁欲气息，但是藏在金色细丝圆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却饱含像夜一样安静的神色，一对修长像新月一样弯弯的眉毛，冲淡了脸上的冷色。

“哇，好帅！”红发女子惊叹一声。

在麻利地付完钱后，红发女子主动向年轻人打起招呼，“帅哥，留个VX呗！”

没等年轻人有所表示，便利店老头就不乐意了，“去去去，人家小哥是有气质的人，别被你们两个不良丫头给带坏了。”

“关你什么事！还有，你说谁不良了？别以为你一把年纪了我就不敢动你，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破嘴！”

“哎呦喂，现在的小丫头片子真不得了！这要是换做以前，我这个火爆脾气，定要教你什么叫做尊老爱幼，什么叫重新做人......”

年轻人连忙劝骂，可那一老一少都不是省油的灯，什么脏话，什么难听的张口就来。

好在这两人只是过过嘴瘾，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那名叫小丽的女孩，明显老实的很，几次想要张口帮架，都没说出口。

“你叫小丽是吧，你帮忙劝劝，千万别火上浇油了，本就是小事一件，劝好了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们就是。再说了，这么半夜的吵架，把楼上的邻居吵醒了，到时候少不了麻烦。”

小丽没想到眼前的帅哥会主动和她搭话，细细一想确实如他所说，三楼原本漆黑的窗口已经有一户亮灯了。

“美姐，要不，算了吧。”别看小丽顶着一头鸟窝般的黄发，说话总是缺少一股底气。

“哼，糟老头子，算你走运，看在帅哥的面上，饶你一回！”

“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你那庸脂俗粉的样，还让人家帅哥留VX？人家帅哥随便摇一摇，也比你强!”

“你说谁比谁强？你说谁比谁强......”

年轻人以手扶额，应付这种“泼妇骂街”似的拉架他并不擅长，本以为这场“战争”还将持续，就在这时，小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扯了扯红发女子的衣服。

“干什么，小丽，”话未说完，就听小丽小声说道：“美姐，我想起来了，这老头似乎到我们那里去过......他会不会去投诉......”

一瞬间，鸦雀无声。

年轻人装作没听见，天气还不热，便利店老头抓起蒲扇猛扇心头之火的手一顿。

“小丽，我们走！”美姐抓起小丽的胳膊转身就走，连VX号也不要了，四周刮起一阵刺鼻的香风。

便利店老头一阵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是刚才吵架急的，还是最后小丽的那句话给了他一记沉重的暴击。

老头干咳两声似乎掩饰尴尬，望着那两名女子离去的背影，不忘嘟囔道：“这两天有个流浪汉总在附近晃荡......”

声音很低，年轻人听不真切。

“噹噹噹......”店里的老式座钟敲响了十二下，彻底淹没了老头的声音。

“小哥，要听老头子说事就下次再来吧，时间不早了，你也该早些回去了，”钟声仿佛成了谈话的休止符，老人意味深长地说：“还有，路上多留心陌生人，对了，行夜路，记得点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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