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依霜之殇

沈依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风华绝代、天资卓绝，在同辈弟子中无人能出其右。她很自信、高傲、冷漠，除了师傅以及师妹，其它一切事物对她来说都仿若是过眼云烟。只是一个巨大黑影的突然出现完全粉碎了她的所有自信与骄傲，那个巨大黑影似乎要将一切吞噬殆尽，就连她都快要被吞噬了。那巨大黑影离她越来越近，她拼死奔逃，但这完全没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

“啊！”

沈依霜猛地坐了起来，此刻的她满身香汗，不断娇喘着。

原来那只是个梦！

沈依霜渐渐将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息下来，只是当她逐渐恢复了各种知觉时，她忽然发现，她的脸上缠满了纱布。她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入手处却是一层又一层粗糙的纱布，将她的整张脸包裹在了里面。

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逐渐升起，从未有过的惊慌感也随之出现，这种心慌的感觉她从未有过，就连即将被那巨蛇吃掉之时都未曾有过！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一道开门声传进了她的耳朵，而后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

“师姐，你终于醒了！”推门而入的正是她的师妹黄小芸。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她身边停下，一双小手按在了她双肩之上，不断向下压着，耳边更是同时响起了黄小芸清脆的声音：“师姐，你的伤还没好，就先继续躺着吧。”

沈依霜想说话，却忽然发现，她居然无法扯动嘴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此刻，她觉得更慌了，一度认为自己不能说话了，她摸索着抓住了黄小芸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喉咙里不断发着呜咽声。

黄小芸似是能感受到沈依霜的惊慌无助，她反手抓紧了沈依霜的小手，柔声安慰道：“师姐，你不用惊慌，师傅说了，你不能说话只是一时的，只要把你脸上的纱布拿下来，应该就能说话了。”

听得黄小芸如此说，沈依霜感觉安心了不少。

黄小芸见沈依霜安定了下来，赶忙放开了沈依霜的小手，说道：“师姐你且先等着，我去喊师傅过来。”

说罢，黄小芸便跑出了屋子。

一时之间，这间屋子再次冷清了下来，沈依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唯独能够感受的，只有自己略微有些加速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次的脚步声较为凌乱，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脚步轻盈，显然修为上要高很多，此人当先一步来到她身边，关心道：“依霜，你醒了，感觉如何？”

来人正是沈依霜的师傅吴梅，此刻听到吴梅关心的话语，沈依霜心里忽的涌起了一股暖流，而后微微摇了摇头。

“哎，我也是关心则乱，你现在脸上抹了药膏，又裹着纱布，怎么可能说话？”吴梅的语气有些抱歉和自嘲。“算起来，你脸上的药膏是三日前换的，今日也该是换药的日子了。小芸，你去把药膏还有纱布拿来。”

“好的师傅！”黄小芸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屋子。

待黄小芸离开了，吴梅才继续道：“依霜，你脸上的伤，可能有些麻烦。眼睛的伤还好，我前几日向长老求了一瓶水元玉液，每次换药时往你的眼睛里滴上一滴，你的眼睛不出一月便能好了。但是，你的脸，除非你能修练到元婴期，否则......”

吴梅说不下去了，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沈依霜毁容了！

沈依霜死死地抓着床单，剧烈地喘息着，她那玲珑的娇躯也在不断颤抖着！

她毁容了！虽然当时被滚烫的蛇血淋满了整张脸，但她心底里还是有着一丝侥幸，她还是相信宗门能够将她治好的。但是此刻听到养育自己长大、宛如亲生母亲的师傅，亲口将她毁容了的事实说给她听，她如何能受得了？

一双手忽然按在了她不断颤抖的小手上，耳边也响起了亲切的声音：“依霜，你不必激动，也不必气馁！等伤痊愈了，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提升至元婴期，才能彻底变回自己原先的容貌！”

沈依霜很想点头释怀，但哪有那么容易？她才刚到筑基期，不知何时才能到金丹期，而更进一步的元婴期，真的是遥遥无期。

“哎！”吴梅重重地叹了口气。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紧接着黄小芸的声音响起：“药膏和纱布我拿来了！”

吴梅闻言对沈依霜说道：“依霜，换药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住。”

此刻的沈依霜还在微微颤抖着，吴梅再次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帮她坐稳后，吴梅才开始拆起沈依霜脸上的纱布。纱布一层一层被拆开，不过一会儿便全部被拆开了。

在纱布完全拆开的瞬间，沈依霜只觉得脸上一阵清凉，她试着睁开眼睛，很疼，但她还是努力地去睁开。眼皮渐渐抬起，她终于睁开了双眼，但是她发现她完全看不清东西，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些轮廓。而在她眼前的，正是她的师傅吴梅，虽然她也只能看见她的轮廓而已。

“师傅。”沈依霜不由自主地说道，但是在张嘴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嘴巴好疼，脸上也好疼，疼得她连“师傅”两个字都差点说不出来。

吴梅见状，赶紧说道：“依霜，你的伤还未痊愈，就不要多说话了。小芸，把药膏递给我。”

一旁候着的黄小芸闻言赶紧答应了一声，将端着的盘子递到了吴梅面前，那盘子上正摆着药膏、纱布，还有一把剪子。吴梅将药膏拿了起来，正准备挖出一块往沈依霜脸上抹，却不想，一只手突然出现，阻止了她。

伸手阻止吴梅的正是沈依霜，只听得沈依霜艰难地恳求道：“师傅，我要，要看看！”

“你确定？”吴梅满脸怜悯地望着她，问道。

“嗯！”沈依霜重重地点了点头。

“哎！”这是吴梅第三次叹气了。“小芸，你去把铜镜拿来吧。”

“师傅，真的要给师姐看吗？”黄小芸有些于心不忍地问道。

“去拿来吧。”

“哎！”这次轮到黄小芸叹气了，但她还是将铜镜拿了过来，递到了吴梅手里。

吴梅想帮沈依霜照，却被她阻止了：“师傅，给，我吧。”

吴梅有些不放心地抓过沈依霜的小手，将铜镜放在了她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依霜，千万别激动，一定要记住，这只是暂时的，以后你一定能完全恢复的！”

沈依霜没有说话，而是一点点、一点点地将铜镜举了起来。在铜镜里，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出现，虽然仅仅只是模糊的轮廓，但她还是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她的整张脸上已然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只能看见鲜红的血肉。她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攀上了自己的脸，入手处已然真的没有了皮肤的触感，有的只是微微发疼以及温热的感觉，就好像在摸一块温热的肉！

“师姐。”黄小芸轻轻唤了一声，心里实在不忍。她了解沈依霜现在的感受，因为当时她的双手也被蛇血烫伤了，但当时沈依霜立即帮她治疗，后来回到宗门后，又立即换了上好的药膏，这才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但沈依霜当时并未立即进行治疗，任由蛇血灼烧她的脸，导致她的脸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即使之后

用再好的药膏，怕也是于事无补了。

原本无论是吴梅还是黄小芸，都觉得沈依霜会大发雷霆，或者是咒骂苍天，但其实她什么都没做，而是默默地将铜镜还给了黄小芸。

黄小芸接过了铜镜，轻声试探道：“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此刻的沈依霜显得特别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吴梅看着平静的沈依霜，心疼地说道：“依霜，你要哭就哭出来吧！师傅和你小芸师妹都不会笑话你，也不会说出去的。”

沈依霜默默地摇了摇头，平淡无比地说道：“师傅，弟子没您想得那么不堪。还请您快点给弟子上药吧。”

吴梅静静地看着眼前最钟爱的弟子，但所有的情绪到最后尽皆变成了一声叹息。她拿起了药膏，仔细地在沈依霜的脸上涂抹着，很快，药膏全都涂抹在了沈依霜的脸上，而后她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拔掉了木塞后，往沈依霜的双眼中各滴上了一滴。最后她才拿起了纱布，一层一层地将沈依霜的脸缠了起来，最后拿起剪子，将纱布剪开。

换好了药，吴梅还想跟沈依霜说些什么，却不想，沈依霜已经躺了下去。她摇了摇头，对沈依霜说道：“依霜，你好好歇息吧，明日师傅再来看你。”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一旁的黄小芸同样说了这番话，而后紧跟着吴梅离去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她一人，只是她真的平静吗？或许只有她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泪水，以及死死捏着衣角、不断颤抖着的双手，才是真正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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