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折 公报私仇

平静的过了三天。

21日晚场演出前，关鹤柏临时有事必须离开，但是节目单已经贴出去了，他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程沅兮开门进来了。他很着急的拉住她，“九懿，你今晚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程沅兮赶紧稳住手中的盖碗，免得撒出来。

“你今晚能不能替我一下？”关鹤柏的语气很急切。

“跟李欧？”程沅兮犹豫了。她本来就讨厌这个人，还让她跟他搭一场，这得让观众们看她的翻白眼专场了。

程沅兮看到关鹤柏不停地在看表，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回头再跟张云雷报备吧。

关鹤柏跟她道了谢就拿着东西走了，程沅兮的脑袋上溜过一排寒鸦。贴出去的节目单是李欧、关鹤柏《洪羊洞》，这让她该怎么办……

“九儿，可找着你了，你咋搁这儿待着呢？可让我好找！来，咱来对对词儿！”李欧极其兴奋的语气落在程沅兮的耳朵里，显得尤为刺耳。

程沅兮微蹙的眉头赶紧收了起来，心里的不自在也努力压制着，好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跟李欧说话，“一会儿吧，我有事儿要去处理一下。”

“不用处理了吧？小辫儿哪有那么小气！走了走了！”李欧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拽着程沅兮的手臂到另一间休息室。

程沅兮的力气没有李欧的大，露在外面的一节手臂都给掐红了。

“女孩子就是娇气！”李欧抛了一记白眼，“赶紧对词吧，别给我丢人！”

程沅兮心里成千上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都能将山地夷为平原了！嫌我丢人你找别人去啊！要不是鹤柏师兄有急事儿，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场啊？脸可真够大的啊！

“你自己先看着吧，我一会儿回来。”李欧将台本往桌子上一甩就出去了。

“嘭”的一声巨响震得程沅兮一哆嗦，“神经？！招谁惹谁了我？”

李欧去了隔壁的休息室，师兄弟们对词的对词，聊天儿的聊天儿，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走过去把杨九郎拉到一边儿，“九郎，九懿她最听你的话了，你去劝劝她吧，她非要跟我一场，还跟我撒泼呐！”

杨九郎自然是一脸的不信，他不敢说有李时暮了解程沅兮，但是他知道程沅兮绝对不会跟张云雷之外的人撒娇，“你别胡说八道啊！”

“谁胡说八道了？不信你听！”李欧打开录音，的确是程沅兮的声音——

“你就跟我搭这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求求你了~哎呀！哥哥~”

杨九郎面色未改，但站在他们身后什么都听到了的张云雷却是垮了脸，“这真是她说的？”

“你是我兄弟，我也知道兄弟之妻不可欺，所以我这不是就过来告诉你了吗？”李欧脸不红，心不跳。

“我知道了。”张云雷应了一声就拉着杨九郎走了。

“你媳妇儿都这样了，你不管管？”李欧嚷嚷了一句，这下引起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个个交头接耳。

程沅兮推门进来的时候，屋内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得看向她，看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怎么了都？”

浑然不知是什么情况的程沅兮也没管这么多，走到张云雷身边坐下，抱着他的手臂，“磊磊，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不用商量了，你去吧。”张云雷表面平静，内心复杂。他相信程沅兮，但是他又想不明白李欧有什么理由去污蔑她。

“你知道是什么事儿你就答应？”程沅兮探了探张云雷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了……上次她要跟王九龙搭档，好说歹说了半天才同意，今天怎么换了李欧，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呢？

“不就是搭一场吗？我没那么小气。”张云雷还是很平静。

“哦……好吧，是我想岔了。”程沅兮有点失落。她也不知道她在失落些什么，之前张云雷死活不同意她跟别人同台说相声，她各种求着哄着，她还嫌烦。可是现在他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有些不习惯了，“那我对词儿去了。”

“走吧。”程沅兮一脸丧气的喊李欧走了，她没有看到李欧走出那道门前的摇头和走出门后的嘴角挂着的挑拨离间计划成功的笑容。

程沅兮和李欧走后，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小辫儿，你真同意九懿姐姐跟李欧一块儿啊？”郭麒麟面露惊讶之色，“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姐姐有多讨厌李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张云雷心烦意乱，“你们别说了！她自个儿求来的，我能怎么办？”

“李欧的浑话你也信？”杨九郎惊了，他都不信程沅兮会说出这种话，张云雷竟然会中了李欧的圈套，也是逆了天了！

“如果不是真的，那李欧有必要编谎话来骗我？”张云雷越想越不对劲。

杨九郎哭笑不得，问了一句，“你们信九懿会求着李欧跟他一场吗？”

众人摇头，他们很清楚李欧是什么样的人，也清楚按照程沅兮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辫儿哥！”王九龙从始至终都不信李欧的鬼话，“小兮姐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信小兮姐的，偏偏信李欧的呢？”

“辫儿师哥小心被人挑拨离间了！”张九龄说到点子上了。

张云雷内心惊涛骇浪，无法平静。众人见他半天没说一句话，也便忙自己的去了，当局者迷了这是，希望他能想明白吧。

程沅兮在隔壁休息室跟李欧对词也不太平，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挨了李欧几百扇子的程沅兮都麻木了，她现在心里想的全是张云雷为什么要答应她和李欧一场，但凡他说一个“不”字，她就不会跟李欧一场。

外面演出已经开始了，程沅兮以为自己解放了，她可以找借口去侧幕看演出，但是休息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了。

“词儿对不好还想出去？”李欧跳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怎么都打不开门的程沅兮。

程沅兮此时心乱如麻，她不想跟李欧在一个房间里，多待一秒都觉得恶心。也不知道张云雷怎么样了，他就这么放心她和李欧在一起？

“别挣扎了九儿。”李欧慢悠悠地续了一杯茶水，“过来坐着，跟哥哥我好好准备演出。”

“去你大爷的！”程沅兮剜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是有多臭不要脸，都快让她懒得讨厌了。

“呵呵~”李欧听着程沅兮的京骂非但没有生气，还觉得很舒服。他笑了一声，“妹子你太可爱了，对我的胃口。”

程沅兮懒得理他了，走到离李欧最远的位置上坐下，掏出手机给张云雷发信息，“磊磊，你在干嘛？”

张云雷并没有回她消息，因为他在准备演出的时候基本不玩手机，所以收在包里了。但是这时候的程沅兮却认为是张云雷不想理她，因此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还想小辫儿呢？”

“别想了，他就是想跟你上chuang而已，我可比你了解他。”

“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啊，就小时候看他几次表演，你能有多了解他？”

程沅兮看着台本发呆，李欧说什么他也没听见，不停地开关手机屏幕。停下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李欧什么时候就靠过来了，“小辫儿以前交过一个女朋友你知道吗？还上过chuang呢！那个女的也是我朋友。”

“你以为我会信吗？”程沅兮站起来换了一个地方坐下。

李欧又跟了过去，“看你这样子，是小辫儿没告诉你？也是，哪个男人会跟自己现女友提起前任呢！”

“王八犊子要念经出去念！”程沅兮气极，终于怼人了。她本来都不屑怼李欧这玩意儿，但是某些人得寸进尺逼她的！

“张云雷有什么好，明知道你讨厌我，不还是答应让你跟我搭一场了吗？连拒绝都没拒绝呢！”李欧继续煽风点火。

程沅兮一言不发，在抽屉里翻找前些日子放在这儿的螺丝刀。她对李欧的聒噪忍无可忍，她这个理科生的就不信拆不了这门了！

“张云雷根本就不爱你！你知不知道他一直把你当成他前任的替身？”

“你信不信把你骗上chuang，搞完就甩了你？”

“他最爱的人是他前女友！”

李欧继续刺激着程沅兮，他真的不信程沅兮能大度成圣母，一点儿都不吃醋。张云雷那儿已经动摇了，只要给女生整塌了，这两人就能分手了，分手之后他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程沅兮彻底怒了，“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你吃屎的就能觉得别人跟你一样是吃屎的！！”

“啪！”

休息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可怕，静得像深夜的森林一般。程沅兮跌倒在地，额角撞在了门把手上。她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左脸颊火辣辣得疼，嘴里腥甜一片。

“臭婊.子真是欠教训！”李欧啐了她一口唾沫，擦完手的纸巾也怼在她身上。

程沅兮从地上爬起来，抹掉额角渗出来的血，掸了掸大褂上的灰尘。也不去管李欧怎么继续作妖，唉，被狗咬了还能咬回去吗？继续拆解着门把手。

“臭婆娘，滚吧！”李欧把钥匙甩在程沅兮脸上，凹凸不平的齿痕刮破了她的下颚皮肤。

程沅兮把钥匙捡起来把拆了一半的门锁解开了，门缝刚见了一点就被李欧按了回去。

“你要干什么？”程沅兮平视李欧，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病犬恐水症发作。

“离开张云雷。”李欧眯了眯眼，一字一顿道。

程沅兮轻蔑的笑了一声，“做！梦！”

“好！”李欧摊了摊手，整了整发型，连说了几个好，“行，没有关系！不离开没关系！我看看你有多爱他，他有多爱你！”

“疯子！”程沅兮剜了他一眼，抬脚欲走却听到他说，“他的命，你的命，你自己选一个！”

程沅兮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爱咋咋地，你要敢动张云雷，我拼了性命也要你下去陪他！”

“大话不要说的太早。”

“是不是大话，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程沅兮离开后，李欧越想越发狂，尤其是她离开时含在眼中的轻蔑，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眼神，他最是受不了，他承受过太多冷眼讽语，他要所有看不起他的人消失！

“姐姐？姐？九懿姐姐？”郭麒麟喊了程沅兮三声，一声也没有回应他。

程沅兮低着头，用长发挡住脸，从大家面前路过，却旁若无人。一言不发地走进更衣室，把被血污了的大褂换下来，叠好放进包里。她没有带备用的大褂，只好借张云雷的穿了。换完大褂才拿出镜子和散粉，整理妆容。

左脸颊上赫然一个的五指印，白皙的皮肤红肿不堪。额角上的口子不深，血迹已经干涸了，但是粘住了碎发，扯一下就疼。右脸下颚上也有一道划痕，还在淌血。

为了不影响一会儿的演出，她只好先用散粉把泛红的地方掩住，再把鬓发放下来遮住伤口，但愿不会叫人看出来吧。

“小兮姐你好了吗？到你了！”王九龙演出回来就来喊她了。

程沅兮应声，在出门前又检查了自己的妆容，确定没问题了才开门出去。

“下面请您欣赏相声《洪羊洞》，表演者李欧，程九懿。”

报幕员下台后，程沅兮和李欧就上去了，不管在台下程沅兮心情有多差，有多笑不出来，但上了台她就是程九懿，戏大如天，她绝不能把后台的情绪带到舞台上。

台底下山呼“九爷”，完全把李欧撂在了一边，上货也是只给程沅兮。接过每一份礼物，她都一一道谢，并且嘱咐她们注意安全。

二楼包厢坐了一男一女，女子正是程清欢。

“几年不见，丫头都长这么大了！”程清欢轻摇折扇，巧笑开口。

男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一脸的稚嫩，一双大眼睛干净无杂质，很乖巧地给程清欢续了一杯茶水，“师父，你在说那个说相声的姐姐吗？”

“是啊，”程清欢收起折扇抿了一口茶，“小丰，台上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我时常跟你说起的沅兮小姑姑。”

“姑姑好厉害！”刘丰趴到了栏杆口望着程沅兮。

刘丰在很小的时候就拜程清欢为师学习京剧还有琵琶了，在北京学艺的这些年，师父时常提起的人除了师叔程天胤之外，提到最多的人就是程沅兮这个小姑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叫程沅兮为“姑姑”，师父说是因为父亲和姑姑师出同门的缘故，他不太懂这些个辈分，所以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在他的心里，沅兮小姑姑与他素未谋面却占据了他一整个童年，因为他是看着听着程沅兮的录音录像带长大的。

“傻孩子！”程清欢眼里尽是疼爱。她对这徒弟真是没什么办法，一直缠着她要她带他去看小姑姑，她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带他出来，正好她也可以见见多年未见的小侄女儿了。

谈笑间，演出开始了。

“大家都知道我是这德云社里学历最高的！”李欧按着台本“大言不惭”。

“我呸！咱们九爷可是牛津大学出来的，你是哪儿钻出来的？”台下观众不依了，他们都知道自家孩子讨厌李欧，所以各种撅他，让他下不来台。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打哪儿来的？”程沅兮这算是现挂，好让演出继续下去。

“哟！牛津啊？当年哈佛牛津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我愣是拒绝了！咱中国人能上国外的大学？真是笑死！”听起来像是玩笑，李欧却是在呛声。

“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学成归来报效祖国，有何不可？”程沅兮依旧笑着。

“也没见你对祖国有多孝顺，听说已经是英国国籍了呢！牛津学霸可了不得了！”

“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这七个字是什么！”谁都没想到程沅兮会亮出身份证，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放回包里的身份证能噎死李欧，“中华人民共和国！你别是这几个字都不认识还在那儿逼逼叨叨！”

“李欧你别挨骂了！哈哈哈！”程沅兮的粉丝帮腔。

“就你们这智商，别听相声啦！”李欧摆摆手，三分玩笑七分真的说，“还有你这智商，亏得还是个说相声的！”

“我们只是在陪某人玩儿而已！”程沅兮怒火燃起却极力压制，说她可以但是不能说她的粉丝们，“对吧？亲爱的们！”

“对！~”

“说谁呢？”李欧拿起桌子上的帕子丢了过去。

“谁对号入座就是谁呗。”程沅兮呛了一句，把帕子折叠好放回原位。

“行了行了！知道你牛逼！”李欧也没心思玩了，抓紧时间入活，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李欧的节奏快的起飞，很快就入了正活，但观众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捧逗互换了，只有程沅兮和李欧心知肚明，故意的呗！为了演出顺利，程沅兮也不管那么多，反正逗哏的词她也滚瓜烂熟。

“后台讲戏！”李欧一扇子打在程沅兮的肩上。

那一下打得程沅兮冒了冷汗，她心里明白李欧这是公报私仇！他故意把做过手脚的扇子换了一把新的，而且打她的时候什么技巧都没有用。

“你先唱！”又是一扇子。

来来回回十几扇子，程沅兮疼得差点就爆发了，而且疼痛也使得她说不出话来，所以又给了李欧打她的理由。

“师父，小姑姑的脸色好差，都冒汗了！”刘丰看着程沅兮嘴唇都泛白了，“姑姑都挨了那么多下了。”

闭目养神的程清欢继续扇着扇子，浑然没有深想刘丰的话，“小丰，相声演员打人都是有技巧的，姑姑不疼。”

“师父！姑姑的手好像流血了！”刘峰惊呼。

李欧用力太过，扇子折了，折断的扇骨飞出来刺破了程沅兮露在外面的手臂。程沅兮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去管伤口，把袖子放下来继续演出。

程清欢这才睁开眼拿着望远镜去看程沅兮的手臂，手背上有血迹，扇子上也沾了一些。再看那把折断了的扇子，一看就是新的，看来刚刚小侄女挨得是真打了！

这个李欧！

看着程清欢眼中的怒火，刘丰有些害怕，他还从没见过师父发脾气的样子。

“小丰，你在这儿等师父回来。”程清欢交待了几句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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