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小雪,在山地的枯草上留下看起来如沙子一样的盐,捏起来一把,便凝成一块。
“我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雪了。”徐清流戴着手套的那只手端着祭品,看着这稀稀疏疏的小雪,对前面的人说,“老爹!要是南苏也能下一场这样的雪就好了。”
“以前下过!现在只是还没落地就变成了水!放到三十年前,整个白门省的冬天都是要覆雪的,只是这最近十几年天气一直在转暖,雪就只有在这山上能看到了。”徐恪回头望了一下四周的山峰,又回头看后面的徐清流,说,“小心一点,这地面有点打滑。”
“我怎么可能摔倒呢?”徐清流一跃,跳到了徐恪身边,“我这十年可不是白练的。”
“我是怕你弄倒了祭品。”
“哇!好多桃树!”上了坡,徐清流就看到一地面积不小的桃树林,此时,桃树都是光秃秃的样子,还压着雪,“春天的时候一定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桃花!”
“你看到这里会想的桃花,我小时候看着这里只能想到桃子!”徐恪指向桃树林的一边,说,“走吧!你爷爷的坟就在那一边了。”他们往那个方向走去,到依山处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坟墓。
徐恪给坟上香上祭品,进行了一些简单的祭祖仪式。
“为什么爷爷的坟要在这荒郊野外的,立在南苏不是很好吗?”徐清流很是看不起这个坟墓,没有墓碑,没有砖砌,完全就是石头垒成的,完全不配他们家的规格。
“这是你奶奶的意思,你奶奶认为你爷爷是个罪人,挖个坑埋了就好。”徐恪看来一下枯矮的坟茔,表情变得很正经了起来,“落叶归根,挺好的。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我的坟也会在这里,甚至你的也会在这里。”
徐清流又看向那个半人高的坟,表情有些怪,他没有关于他祖父的记忆,身边的人一直对他的祖父讳莫如深,想要抹掉他祖父存在的证据,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祖父叫徐理,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徐濯,这也是徐清流在户籍上的大名,但是因为祖父的关系,家里基本不怎么用这个名字。
“那为什么要埋在这里?”徐清流扫视了一下四周。
徐恪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土包,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是石块搭成的,说:“那是你曾祖父。”
徐清流张大了嘴巴,这也太寒碜了点吧!它看起来坑你才刚过膝盖,他说:“我找些石头重新垒起来?”
“不用!你曾祖父根本就不在里面。”徐恪根本就没有过多解释的想法。
徐清流很想问一下缘由,但是他看到徐恪的表情,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他也走到曾祖父的坟旁边,说:“我也给曾祖父祭拜一下吧!”
“嗯!”徐恪也对那个小土包进行了一番祭拜。
徐清流此时也对附近多了个心眼,说不定他的高祖父也在这里。
徐恪对徐清流的曾祖父祭奠一番后,没什么其它动作了,便带着徐清流往桃树林的一边走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处倒塌的房屋。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徐恪走到一些还没有完全塌的墙壁前,说,“估计二三十年没人住了吧!”
“找些人来修缮一下,算了,重建吧!”徐清流一脚踹倒了一堵残墙。
“修了,你住啊!”徐恪敲了他一脑袋,“别做多余的事情,走吧!我们的事情还没忙完呢!”
“疼!”徐恪的劲不是一般的大,徐清流疼的龇牙。
“接下来要去拜访住在这附近的同乡,他们虽然都是不能修炼的白身,但是不可轻慢他们。”徐恪叮嘱道。白身就是普通人,大概占了天下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和徐清流这样能够修炼的红身相对应。红身不一定是权贵,但权贵基本都是红身。
徐恪带着徐清流走了一段山路,七拐八弯的,片刻后就看到一片开阔地,上面俨然一个村落,约莫有三十多户人家。因为大雪封山,里面的人都很少外出。
他们两人进了村落,徐恪找到一户人家,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哎哟!谁大冬天的没事干,来找我这老头子哟!是唐小子吗?”然后就听到非常响的脚步声,老人打开门,仰头一看,疑惑的问:“咦?不是唐小子啊!你那位啊?”
“百木叔!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样精神啊!是我啊!徐恪!”徐恪看到老人,高兴而热切的问候。
老人顿了一下,说:“恪小子!是你呀!我当是谁啊?这么多年你也不来看看我老头子!”然后,老人又看到徐清流,问:“这?”
“哦!这是我儿子,徐清流!”徐恪向老人介绍徐清流,又向徐清流说,“清流!这是你百木爷爷!快叫百木爷爷!”
“百木爷爷好!”徐清流给老人问好。
“好个俊俏的小伙子!恪小子生了清流小子!!好好!”百木叔赞叹了几下,“哎呀!快进来啊!别在外面冻着了!”
两人受邀进了百木叔的庭院,庭院非常干净,雪是明显扫过的,只是雪还在下,又积了浅浅的一层。
“我这老婆子啊!就是闲不住,总要扫雪,你看看,这有什么用啊?不一会儿又积起来了。”百木叔虽然在抱怨,但语气还是非常高兴的。
“看来,百木婶的身子也硬朗啊!”
“嘿嘿!我们这种人,老天爷不收。”
过了庭院,他们便进了房间,百木叔喊道:“老婆子!你看谁来了!”
“哎呀!大老远就听到你吼了。”百木婶坐在炕上,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恪小子你来了,来之前也不捎个口信,让老婆子准备准备!”
“百木婶!哪用得着着啊!”徐恪又看向小女孩,问:“这是您孙女?”
百木叔过去抱起小女孩,说:“这是我曾孙女!来!蕊蕊啊!这是你恪爷爷!那是你清流叔叔!”
蕊蕊声音脆萌萌的,咬字不是很清楚:“和爷爷好!青牛树树好!”
“呃!小蕊蕊啊!和爷爷今天没带什么好东西,你找你青牛树树要一个。”徐恪明摆着祸水东引。
徐清流有点发懵,他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对面看起来脏兮兮的,还莫名其妙的被要礼物。他只有东摸西摸,摸到了前几天淘到的一块很喜欢的璞玉,他叫工匠把它雕成了一个玉佩,上面还有一个“徐”字。
“这个给你吧!”徐清流把玉佩递给蕊蕊。
百木叔一看,说:“哎哟!这使不得啊!这太贵重了!”
“没事!百木爷爷,这玉不值钱。”徐清流摆摆手。作为一个饰物,这个玉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功能,在徐清流看来,哪怕再珍贵精美,它的价值也十分有限。
听到徐清流说玉不值钱,百木叔也就作罢。
徐恪和徐清流在百木叔家吃了一顿午餐,说实话,乡野小菜并没有大鱼大肉,只有过年留下来的一些剩菜剩饭,徐清流也胃口乏乏,随意吃了一点。
午餐过后,徐恪和徐清流便离开了百木叔家,徐恪还给了百木叔一些钱,百木叔万分推脱,几番推脱之后,百木叔还是接受了。
“百木…爷爷他家是姓徐吧!”徐清流想起那块玉,上面刻着“徐”字,要是百木叔一家不姓徐,那就不美了。
“这里是徐家坪,当然都姓徐了。”
“哦!”徐清流望了一下这里几十户人家,说,“徐家徐家坪~对了,百木爷爷家的青壮去哪里了?。。呃。。我是是说百木爷爷的儿子、孙子去哪里了?”
“这里山高地穷,粮食收成是很难养活一家人的,这个时候天太冷了,山里种不了什么粮食,所以青壮都下山了,不是去做些小本买卖,就是大户人家的仆役。这样能够补贴一些家用。”徐恪拍了一下徐清流的背,“我们去那里拜一下祖先,然后我们就下山。”
徐恪带着徐清流出了村落,在村落不远处就发现了一大片坟地。
“这里是徐家祖坟,徐家人死了…大部分都会埋在这里。”徐恪鞠了一下躬,“你也拜一下,然后我们就下山。”
徐清流也鞠躬一下。
“走了吧!”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就看到百木叔和一个年轻人跑了过来,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衣着看起来比较整洁。
“恪小子!你等一下,”百木叔大喊道,“里正找你有事。”
“怎么了?”徐恪看了一下气喘吁吁的百木叔,有看了下那个年轻人,百木叔说他是里正,徐恪还是有点怀疑的,这人看起来太过年轻。
“徐大叔,你好,我是里正曾锦,我想来问一下关于你们家户籍的事情。”曾锦解释道,“百木叔一直说,山坡那边有户人家,但是却没有户籍,我想问一下。但是你近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一直没有机会。”
“你不是徐家人?怎么在这里当里正?”徐恪问道。
“哦!我是家里出了一点事,到这里避避,承蒙看得起,选我做了里正。”
“对啊!小曾这几年做的还是挺不错的。”百木叔也给曾锦打圆场。
徐恪看起来没打算深究,就说:“我们家很早就把户籍迁走了。”
“那请问是迁到哪里了呢?我好做一个记录。”
“司州都邵郡,我在那里做生意。”
徐清流有些皱眉,他完全不知道父亲和这个地方有任何关联,虽然疑惑,但是他知道父亲有隐瞒的道理,没有直接问。
“能告诉具体的住址吗?还有你的名字,‘恪’是刻苦的‘刻吗?’”
“是那个字,具体的住址,我也一下说不清。”徐恪接着对徐清流说,“你先送百木叔回去吧!这么冷的天,他身子骨别冻着了。”
“好!”徐清流和百木叔都有些疑惑,但都适时的离开了。
送百木叔回家后,徐清流往徐恪的地方回去,就看到地上暴毙的曾锦,眼睛睁得大大的。旁边徐恪面无表情的等着他。
“这…”
“派个第五境的红身住在这里,明显是在蹲我们。”徐恪拍了拍手,说,“找个地方,我们把他埋了吧!”徐恪单手抓住曾锦的衣领把他抗到了肩上。
“邺城的人蹲到这里了?”
“不是邺城的人,他们这么做没意义,是魔教的人。”徐恪弄开曾锦的衣颈,注入真气,一个红色的花印出现在曾锦的后颈上,“是花奴。”
“不是死了,就没花印吗?”徐清流倒是听过魔教的一些传闻,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花奴。
花奴是墨海魔教的一支中坚力量,他们的典型特征就是血魔花印,血魔花印是花奴的特殊纹身,一般是不显现的,死后也会消散。成为花奴就能从不能修炼的白身变成能够修炼的红身,代价就是对魔教的绝对效忠。而花奴本身是世袭,而且强制世袭,虽然称为奴,但是在魔教的地位并不低。
“死了,是会让花印消散,但这人才刚死!”徐恪轻轻拍了几下,那花印就慢慢消失了,“魔教探子一般把花印留在脖子上,没有特殊方法现形不了,我也只有把他杀了,才能强行破解花印。”
“你也不怕杀错人?”
“一个第五境明道境的人蹲在这里,基本上不会安什么好心。”
“那你怎么跟百木爷爷交待?”
“下次来,说不定是十年后了,他在不在还另说。”
徐恪和徐清流找了一个地方把曾锦埋了,他们就准备下山了。
“那我们看看谁先下山!我前一阵可以练了一本上乘的身法。”话一说完,徐清流就要向前。
“停下!”徐恪一把抓住他的徐清流的肩膀,让他前进不得。
“怎么了,老爹?”徐清流回头问徐恪。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你说,”徐恪一脸严肃,“我们路上边走便说。”
“嗯!”徐清流看到徐恪的表情也收起了嬉笑,这是徐恪第一次带徐清流来这里,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来,定有一番深意。
“走吧!”徐恪放开了手,边走边说,“如你所见,这里就是我们家的根。我甚至不敢公开我原本是这里的人,这个地方对于我的敌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徐清流紧跟徐恪的步伐。
“其实也无所谓,我们家跟这里关系已经不大了,这里的地位在我心目中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真正在乎的只有我们一家人,你奶奶,你娘,你和你弟,当然还有你姑姑。”
“嗯!”徐清流安静的听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这可不止是祭祖。”
“不知道。”
“我要告诉你我们家族的历史,算了,也不能算家族,只能算个家吧!”
徐清流也笑了笑,他们这个“家族”也太寒酸了,不算奴仆,只有五个人。
“这得从你曾祖父说起,大概也是这个月份,天气非常冷,山上没有什么收成。你曾祖父便下山去给大户人家当仆役,不知道怎么了,得罪了那户人家,被打得半死不活逃了回来,没到两三天就死了,可那户人家硬是不罢休,找上了山,把你曾祖父从坟里拖出来鞭尸。”徐恪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感觉不到什么情绪,异常的平淡。
但这对于徐清流来说,无疑是非常震撼的,他试探的问:“那户人家现在~~~”
“不知道,你爷爷也不知道,或许知道也没告诉我。你曾祖父临死前对你爷爷说,怪不得人家,人家家大业大,自己没钱没权没实力,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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