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正道的光

差不多到了傍晚，一行人才到达最近的枫亭小镇。

他们寻了家客栈住下，打算明天一早再去车马行买辆马车，顺带补齐日常的用品。

过了一夜，清晨，四人在客栈用了早点，向小二打听后，前往车马行。

车马行附近不止卖牛马车架，也贩卖奴婢仆从。

虽然早先也从原主记忆中知道这种现象，但当赵小明第一次亲眼看到衣不蔽体的人如牲口一样被人打量议价时，不禁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加之卖场脏乱，牲畜粪尿味遍布，他心里更是一阵又一阵厌恶，一刻也不想多待。

同行的练红玉与钱洛只是一脸嫌弃，单手掩鼻寻路。她们对买卖奴仆的事情并不奇怪，已然习以为常。练依依则跟随着众人，脸上不见悲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行到一处专门卖马车的地方，几人选中了一辆内饰豪华，坐卧松软的宽大车厢。

赵小明上前找到掌柜，表明无需马匹，按价付款后，嘱咐其将车厢送至指定客栈后院。随后，三人逃也似的拉着练依依快步离开。

在车马行不远的地方，赵小明看见一个额头绑着粗布，耳畔插着一根草，一身粗布的年轻男子跪在路边。周围行人不断，却无人搭理。

赵小明知道插标是卖身的意思，他想到棋牌游戏三国杀里关羽“看尔等插标卖首”的那句专属喊话，却一点欢乐的心情都没有。

他上前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男子身体枯瘦，他闻言，抬起头，被尘垢遮住的灰黑脸上，一双黯淡的双眼木然回道：“小人名唤冯狗蛋。”

若是以往，赵小明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大笑一番，但这时他却笑不出来。他本想直接给些钱，让他解燃眉之急，但又觉得不妥。

他想到练红玉或许能帮忙，于是转向一旁，问：“红玉，你的家族可以收留他吗？”

练红玉思考道：“可以。”

钱洛这时开口道：“小明此举颇为不妥。路途遥远，以后还会经常遇到，你也打算这样做吗？”

练依依跟着道：“刚才车马行那么多，也不见你大发慈悲呢。”

练红玉一旁应道：“便是妾身的家族也无法收尽天下可怜之人。”

赵小明看着她们的不解，道：“我知道。在刚才的车马行时，人太多，不是我能救的。但社会不应该是这样的，随着社会的发展，总会有人去救助，去颠覆。现在，我能救一人，也是好的。若是不能，我也算尽力了。”

练红玉眼光变得柔和起来。她点头，对插标的男子道：“冯狗蛋，你到练家商行报道，就说是练红玉指派你过来做事，任由掌柜安排。切记不可偷懒耍滑，否则后果自负。”

冯狗蛋千恩万谢后离开。

钱洛与练红玉要去买些女儿家的物事，练依依则要求跟着赵小明，四人分成了两队去采购物资。

赵小明见她们走远，才抱起了粉萌可爱的练依依，让练依依坐在自己的臂膀上。他边思考着日常用品的种类数量，边向集市走去。

练依依这时候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社会不应该是这样的。那社会应该是怎样的？”

赵小明回过神，他想到了罗尔斯的《正义论》，答：“严重的不平等应得到政府的遏制。至少这样的奴仆制度是不应该存在的。”

“那你觉得你原来的世界，社会还存在奴仆制度吗？”

赵小明诧异了一下，回道：“据我所知，我不认为还存在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他想到回到原来社会的原因之一。

“可依依觉得那是存在的呢。人类从来没有停止过奴役别的生灵获得快感的想法。只是从肉体换成了精神，又或者从人类换成其他物种。”

赵小明以为练依依说的某些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他皱眉道：“这些事情总不会消失的。但是，当它强大时，总有人会去推翻它；当它逾矩时，总有人会去约束它；它不能永远在正道光芒下存活，它只能在阴暗的角落残喘！”

“如果你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呢？”

“不，我永远不会与他们为伍。过去不会，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我虽做不到涤瑕荡秽，但绝不会同流合污。”

“可这个世界的疾苦你也救不了，你只是想逃到别的世界去呢。”

“改变整个世界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情，至少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相信，时间长了，他们中总会诞生领航人。我只是个过客，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在这个世界，我只能做一滴清泉，让这个世界的污浊度降低些。”

练依依小朋友伸手楼着他的脖子，看着眼前忙碌着的百姓没有再说话。

赵小明记得她喜欢嗑瓜子，于是带着她挑了瓜子花生等好些坚果，还买了糖藕红薯等许多果脯。这些都给她在路上当零食吃。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枫亭小镇深夜，街上已无行人，各家各户都已经闭门休息。

客栈后院，车厢早在下午就被人送来安置在此。赵小明四人将白天购置的物资放入车厢内，然后上车。

赵小明悄声道：“会不会有点重？起得来吗？”

坐在驾车位的钱洛，道：“无妨无妨，小女子好歹也是云清宗年轻一辈的翘楚。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钱洛又突然往车厢里探头道：“你们抓好，第一次我也掌握不好力道。”

练红玉有些担心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等还是买匹马走大路吧。虽说慢些，但胜在稳妥。”

练依依神色如常，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好奇的样子。

钱洛道：“你这是不信任小女子的御剑水准。小女子御剑水准在宗门里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练红玉想到白天钱洛熟练的御圆盘而行，暂时安下心来。

但赵小明总感觉哪里不对，钱洛似乎一直在立旗帜。他也变得有些不放心起来，于是叮嘱道：“第一次上天，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一定不能飞得太高，比附近的建筑高些就好。”

钱洛兴奋道：“知道啦知道啦，准备起飞啦。”

与钱洛一同坐在驾车位上的赵小明，看到地面在逐渐降低，感到摇摇晃晃的情况下，整个车厢就缓缓升起来了。

练红玉则抱着练依依掀开车帘，也关注着逐渐变低的景物。

车厢越发平稳，升到了比客栈房顶还要大约高出两米的时候，赵小明悄声道：“够了够了，就这个高度。”

整个车厢一下子停在了半空。除了钱洛和练依依外，赵小明和练红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钱洛嘀咕一声：“真是胆小。”但她还是依言在空中缓慢飞行起来。

赵小明感受着车厢的平稳，终于安心地对钱洛竖起了大拇指。

……

打更人喊着话，忽然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飞过。他抬头，只看到一个马车底部的轮廓飘了过去。他揉了揉眼，再看时，只看到车厢尾部，并且正在远去。

他拉了拉旁边的兄弟，指着飞行的马车道：“兄弟，你看我是不是眼花了，有辆马车在天上飘呢。”

那兄弟闻言，顺着他指的方向也看到了一样的情况。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恐惧。

“鬼啊！”

两人丢下打更的道具，跑远了。

钱洛听到呼喊，一分神，结果就是整个车厢晃了一下。

赵小明抓稳扶手，赶紧低声提醒：“专心，专心。”

“你且坐好，不要影响小女子御车。”

越过房屋，越过女墙，不多时，一行人就出了小镇。

一脸亢奋的钱洛御着车厢，在林海云涛上，满天繁星下，向着北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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